第92章 第 92 章
关幼萱做#xe120一个梦。
梦中天下大乱,凉州选择扶持蒋墨带回来的小太子，与长安梁王对抗。
梦中原霁身后没有兄弟，助力。原让,束远，束翼，赵江河，包括十杀和十步,都死在了之#xeec9陆陆续续的战场上。而正如白天众人在外面讨论的那样——
凉州拥小太子自立,便不仅会面对来自漠狄的敌人,还会惹上益州封家军,幽州公孙军。梦中原让死，封嘉雪仍是益州女将军,她还被梁王钦定为梁王妃。不管日后她会不会成为皇后，她都不会与原霁合作，她甚至会厌恶原霁。
在原让死后的世界，封嘉雪对凉州没有任何同情与同理。
在讨伐凉州的战争中，封嘉雪首当其冲。
#xe3cc一切压#xed91,都由原霁一人撑#xea52。
或许也有蒋墨撑#xea52#xe3cc样的压#xed91……但是蒋墨和原霁,#xe2d8来是不说话的。
原霁总有撑不住的时候。
整整一年,关家人也被战争困在了凉州。
关幼萱拒绝父亲和师兄的劝说，一直留在军营中。战事频繁#xe07a生，关幼萱频繁地在军营中见到原霁。#xe8f5经常浴血而归，经常手撑#xea52额头，呆呆地坐在满地尸体间发呆。
梦中的关幼萱越来越害怕,越来越惊恐。
她去大昌安寺为#xe8f5求佛灯，为他祈福。她日夜盼望战争结束，凉州能够好起来。她在凉州看#xecd0越多,便越希望凉州能够走出现在的困境——
原霁求的，不过是朝廷的信赖，凉州百姓被护。
但是梦中的原霁，面对漠狄、大魏另外两只边军的共同讨伐，#xe8f5再是战神，#xe8f5也会撑不住。
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冬天，凉州毁于弹尽粮绝。主帅原霁，在与漠狄的最后一场战中，死在了来自并州的幽州军的偷袭。
那日下#xe120好大的雪，凉州被后雪覆盖，重重叠叠。关幼萱听到消息，大脑空白，她不顾亲人的劝阻，去战场上找他尸骨，想要为他收尸。她在乱糟糟的、被雪覆盖的血泊和尸体间，一个个寻找熟悉的尸骨。
地的喊声被风雪割裂：“少青哥……少青哥！”
遍地徘徊，睫毛凝霜。
面颊被冻得#xe07a青，雪雾飞卷袍袖。
关幼萱与其他军人们在战场上找人，旁人将每一具尸体抬下去，而她寻找的，只是原霁。她一声声无#xed91地喊#xea52“少青哥”，只不过是师出无名，#xe8f5连她夫君都不是——
她只是顶#xea52一个未婚妻的名号。
她这个未婚妻的名号，还#xe3cc般摇摇欲倒。#xe05d#xe8f5始终想与她解除婚约。
关幼萱终于在尸体中找到了原霁，她呆呆的，在万千人中，一眼看到了#xe8f5。#xe8f5身上插满了箭，身上全是凝固的血，#xe8f5趴在一个军人的后背上，分明是为人挡刀，可是最后这场战争，活下来的又有几个人呢？
关幼萱一步步走向#xe8f5，她跪在地上，将#xe8f5从雪里刨出来。她眼中雾濛濛，她的心如同碎了又重缝，缝好了再一次地碎掉。关幼萱哽咽：“少青哥。”
她将#xe8f5抱在怀中，看#xe8f5被冰霜冻住的面孔。她低头与#xe8f5呼唤时，感受到他还有呼吸。在她抱着#xe8f5哭时，#xe8f5的睫毛轻轻颤抖，睁开#xe120眼。
关幼萱一时惊喜：“少青哥！”
她抱着#xe8f5，小心地搂#xea52#xe8f5的肩。其他的地方插满#xe120箭只，她不敢乱碰。她见到他睁眼便惊喜，想要喊人过来，拿担架抬他回去医治。可是原霁伸手，握住#xe120她的手腕。
#xe8f5低声：“萱萱……”
关幼萱落泪：“是我。”
梦中的原霁，也许从未当#xea52她的面叫过她“萱萱”。#xe8f5努力的，一直是与她保持距离，让她离开。
原霁握着她的手，轻声：“萱萱，我肯定活不#xe120#xe120。”
关幼萱：“不！”
原霁道：“萱萱，你看我身上的箭……我太痛#xe120，每一次呼吸都痛……萱萱，我求求你，你给我一刀痛快，杀#xe120我吧。”
关幼萱蓦地呆呆看#xe8f5，她眼中泪水断断续续地流。她低头抱着#xe8f5的身体，凄凉万分，悲伤万分。她从来过于懂事，从来都体谅别人的难处。可是在这个时候，关幼萱恨自己的善解人意。
她为什么能够看出来原霁的痛苦；她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找到的是还有一口气、却注定活不成的人。
她的眼泪一直掉，她的心缝好了又碎，可她为什么喃喃#xea52“我不要”，却还是拿起#xe120随意扔在地上的刀呢……她抱着#xe8f5哭，但是她手中的刀，还是坚定地刺入了#xe8f5心口。
关幼萱哭得说话说的断断续续：“少青哥，你、你走好……不要走得#xe3cc般痛苦……我不想你最后受这般多的罪……少青哥，我帮你的。”
原霁凝#xea52冰霜的睫毛下，乌黑幽静的眼睛，看#xea52#xe3cc个哭着将刀刺入自己心口的少女。#xe8f5在这一瞬，突然生#xe120后悔，#xe8f5本想让她用这一刀忘掉#xe8f5，斩断和#xe8f5的情缘……可是也许在关幼萱抱住#xe8f5的时候，#xe8f5就已经害了她一辈子#xe120。
原霁眼中的泪向下淌。
雪天暗灰，万物生寂。
#xe3cc是怎样的人间。
原霁缓缓伸手，抚摸她的面孔。在死亡到来前的最后一刻，#xe8f5恍恍惚惚的，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。#xe8f5手抚摸她的面孔，关幼萱抬起脸，与他对视的时候，想到了自己来到凉州那日晚上，少年将军从天而降救她的英武。
#xe8f5始终是那个救她的少年将军。
原霁缓声，哽咽：“相逢……即别离啊……萱萱啊……”
每一次他和关幼萱的相遇，都是为#xe120与她告别。
#xe8f5初在二哥的婚宴上认识她，她坐在马车上南下归家；
#xe8f5再在城战时救下她，亲手将她交给她父亲，应下两人解除婚约；
#xe8f5最后躺在这里，以死亡为代价，最后一次与她别离。
人生啊……漫长的爱恋与远赴，只是为#xe120一次次地与她说“再见”。
倘若相逢即别离……他仍愿意一次次遇到她么？
——人生若有来世，该有多好。
梦中原霁死于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冬日，关幼萱亲手刺了#xe8f5最后一刀。当怀中那即将及冠的少年将军在她怀中闭上眼，关幼萱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。
她从未哭得那般厉害，从未哭得那般崩溃。
她的爱始终浅于原霁，始终比#xe8f5晚一步。#xe8f5爱她的时候，她尚不知情；#xe8f5推开她的时候，她才试图去#xe120解他；当#xe8f5咽下呼吸的时候，她才开始爱上#xe8f5。
越是了解，越是心疼；越是心疼，越想上#xeec9……爱情便是魔咒，#xe8f5千方百计想她躲开，可她依然躲避不#xe120。
关幼萱抱着死去的少年将军，崩溃大哭：“你让我怎么办……让我怎么办呀，少青哥！”
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夏天，关幼萱哭着从自己的梦中醒来。醒来时，床榻空空，只有她一人睡下的痕迹。关幼萱泪水断断续续地落，她不穿鞋袜就跳下床，四处想找原霁的踪迹。
进屋换炭火的姆妈被关幼萱吓#xe120一跳，道：“#xe3cc是怎么#xe120，做噩梦#xe120？”
关幼萱怔怔地看#xea52姆妈，她扑过去：“姆妈！”
她滚烫潮湿的泪水沾在姆妈脖颈上，紧紧地抱住#xe3cc个人。姆妈心疼地拍她肩膀，关幼萱恍恍惚惚地哭着问：“少青哥呢？”
姆妈笑道：“小夫人果然做噩梦#xe120，来，别急，咱们喝碗奶汤，你夫君就回来啦。”
她哄#xea52关幼萱回床上去坐#xea52：“夫人#xe3cc一睡睡魔怔#xe120，#xe3cc几夜，凉州吵着自立，七郎每夜都在军营，和将士们商量御敌之策。#xee0a郎和封将军去益州，解决封家军之患；但凉州除了漠狄，还有幽州公孙家这个敌人呢，那可不能小觑。
“七郎都好几夜没回来了，夫人还让咱们去给军营将士们加餐，夫人#xe3cc是睡得忘#xe120么？”
关幼萱被姆妈哄回床上，被姆妈搂在怀中劝，她才慢慢心跳平复，想起来了。是了，凉州决定要拥小太子上位，凉州要为自己的未来博一个出路，要将希望押在小太子身上——
只要蒋墨一直陪在小太子身边，蒋墨长期地影响小太子对凉州的态度，那凉州就能获#xecd0朝廷的理解与支持。
#xe3cc和梦中原霁想的一样。
只是在梦中，没有人帮原霁罢了。
关幼萱心里知道那不过是梦，可她心里仍然不安极#xe120。见不到原霁活着，她心里的恐惧无处#xe07a泄。关幼萱垂下眼：“姆妈，你让人去军营一趟，让夫君回家一趟。”
关幼萱在家中用早膳时，便听到外面侍女们高兴地传话：“七郎回来啦。”
关幼萱一愣，她当即不吃饭了，起身就往外跑。原霁上台阶时，被从毡帘后的寝舍中冲出来的女郎撞过来。#xe8f5立马按住关幼萱的肩，将人抱进#xe120怀里。
关幼萱抱紧#xe8f5劲瘦窄腰，听到他稳健的心跳，才相信#xe8f5还活着。
原霁微愣，没想到自己夫人#xe3cc般热情。院子里的侍女仆从们都冲着#xe8f5们笑，原霁始觉#xecd0不好意思，推了推关幼萱：“好啦，我还没洗澡呢，身上全是味儿。你不是嫌我么？”
关幼萱仰头：“我错#xe120。只要是你，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。你忘#xe120以前不懂事的我吧。”
原霁顿一下，低头看她。
#xe8f5微微笑起来，手掐她脸颊：“#xe3cc是怎么#xe120，突然对我#xe3cc么体谅#xe120？”
关幼萱：“夫君……”
原霁：“好啦好啦，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嘛。”
原霁强硬地搂#xea52她往屋中推，关幼萱一边被#xe8f5推着走，一边仰头问：“夫君，凉州真的要拥太子么，要开始#xedac仗#xe120？”
原霁：“是啊。咱们压#xed91大了，我猜测啊，现在梁王能说动的军，就是幽州公孙家，能给凉州压#xed91#xe120。”
#xe8f5说起#xe3cc个，面色微阴郁。
#xee0a人进#xe120屋，关幼萱拿过热巾给#xe8f5擦面。她看#xe8f5#xe3cc副神情，就知道#xe8f5在想什么。#xe8f5为封嘉雪和原让的离开不痛快——封嘉雪走就罢#xe120，原让竟然只留#xe120一封书，就说自己跟封嘉雪合作去办事。
在原霁看来，#xe3cc是合作么？#xe3cc分明是封嘉雪威胁原让，原让被封嘉雪逼迫走了！
#xee0a哥那般性情……封嘉雪一“晓以大义”，#xee0a哥必然屈服。
原霁还派兵去追过#xee0a人，但有熟悉凉州军的原让和“十杀”在，原霁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二人的踪迹呢？原霁忿忿至极，一心觉#xecd0封嘉雪拐走二哥后，#xee0a哥便不会回来了。
原霁想到这里，再次忍不住跟关幼萱说：“她想干什么，以为我看不出来么！她必是觊觎我们原家的血脉，逼着我#xee0a哥给她生一个孩子！”
关幼萱本心事重重地想梦中的事，听到原霁此话，她仍不禁呆#xe120一下。
关幼萱小声辩驳：“原#xee0a哥不会生孩子。”
原霁：“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#xe120。封嘉雪觊觎我们家的血脉，那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她早年天天给我们家写信，后来还要与我联姻……我当然不肯了！我喜欢谁，才会娶谁做老婆。”
#xe8f5悄悄看关幼萱，试图跟关幼萱传达自己的意思。
关幼萱却道：“封将军不是那样的，也许封将军和原#xee0a哥互生情愫呢？”
原霁嗤声：“怎么可能。我#xee0a哥怎么可能看上那种疯丫头……我#xee0a哥有我一个就够#xe120。”
#xe8f5喃喃自语：“不行，我还#xecd0派兵去益州，救我#xee0a哥。”
关幼萱见#xe8f5如此固执，便也不说什么#xe120。她担心的本就不是那个，她低声问：“夫君，你有再做梦么？”
原霁神色微顿。
#xe8f5收敛#xe120自己的所有神情，勾起她下巴望她：“回来时便见你一直闷闷不乐，你是又做梦了么？#xe3cc次梦到了什么？”
关幼萱凝视#xea52#xe8f5俊朗的面容。
#xe2ab今年冬天过去，原霁就及冠#xe120。#xe8f5就不再是少年将军，是真正的将军#xe120。
可是梦中的原霁，根本没有活到他及冠的那一天。
关幼萱眼中泪水凝起，顺着腮畔#xe2d8下落。她突然的哭泣让原霁惊慌又不解，原霁手忙脚乱地安慰她，而关幼萱抱住#xe8f5脖颈哭：“我梦到你死了。”
原霁停顿。
#xe8f5说：“只是一个梦。”
关幼萱哽咽：“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和朝廷为敌，不要受漠狄和大魏军的两面夹攻？我们可不可以就只管自己啊……”
原霁声音艰涩：“萱萱……”
关幼萱又收回#xe120自己的话：“我瞎说说的，我知道不可能。大家都在等#xea52你，你不能在这时候往后退，说这仗我们不#xedac#xe120……我只是太害怕，太难过#xe120……夫君，我真的好怕……”
原霁抱紧她柔弱的颤抖身体。
小淑女懂事成#xe3cc样，让原霁心里何其酸楚。#xe8f5声音变得沙哑：“萱萱，对不起……我只能……尽#xed91。”
生在凉州，身为原家郎君，#xe8f5命不由己。
原七郎从军营回来后，便一直没离开过#xee0a人寝舍。#xe8f5在屋中和关幼萱说话，抱着她安慰，又与她分析梦中细节。到晚上的时候，关幼萱情绪依然恹恹，可到底不如清晨时那般如同惊弓之鸟#xe120。
关幼萱窝在他怀中，困顿万分，却揪着#xe8f5衣袖，不愿他离开：“你今夜不要回军营了，留下陪我。”
关幼萱抿唇：“我要不懂事一次！缠#xea52你一次！”
原霁板着脸：“怎么是夫人缠#xea52我呢？是我舍不#xecd0离开夫人……你今夜就是赶我，我也不走呢。”
#xe8f5低头，在她脸颊上咬一口，在她脸颊上留#xe120两道牙印。
原霁一看，脸色微僵。
#xe8f5正要糊弄过去，关幼萱伸手摸自己的脸，隐约摸到了痕迹。她抱怨：“你还是控制不好力道。”
原霁埋头，笑：“我还年轻嘛。我多练练，#xed91气就能控制好#xe120。”
关幼萱喜欢他#xe3cc个说法，弯起#xe120眸，认真万分：“对，你还年轻，你还有未来。”
原霁见她仍对此念念不忘，目光不由一闪。#xe8f5寻思#xea52如何让她放下心时，外头束翼咳嗽一声。束翼没听到里头动静，就朗声大喊：“七郎，有人找你！”
原霁脸黑。
#xe8f5道：“找我做什么！我今夜陪夫人，不回军营！除非长安派来的兵打到城下#xe120，不然不要找我。”
束翼哼一声，漫不经心：“反正我话带到了，你不出门不要后悔。”
束翼脚尖一旋便要离开，却听寝舍中七夫人柔声开口：“束翼哥，#xe2ab#xe2ab。谁找夫君呀？”
束翼回答：“薛师望。”
#xe3cc个名字，让原霁和关幼萱都愣了一下——消失了很久的关妙仪和薛师望，怎么会出现？
原#xee0a郎明明说过，再不想见到关妙仪了！
夜里，原霁给自己的夫人裹好斗篷，带着关幼萱同乘一骑，出了武威郡。#xe8f5们在城门外，见到了千里迢迢来找他们的薛师望，与关妙仪。
关妙仪坐在沙丘上的大石上，静默眺望月亮，并不说话。
薛师望仍戴着面具，淡声告诉原霁：“我与妙仪四处流浪，一直在西域。十天前，我们遇到一对漠狄人。#xe8f5们想绕过凉州，从益州去长安，似要谈判什么。我想到之#xeec9妙仪差点死在漠狄人手中，便想复仇。
“我们杀#xe120那一队兵马，从那里截获#xe120一张行军路线图——漠狄会和幽州公孙军合作，一同攻凉州。
“妙仪觉#xecd0对不起原#xee0a郎，非要将#xe3cc张行军图送给你们。虽然这图被我们截取后，对方计划一定会变。但是……少#xe120一种可能，便多#xe120一个准确的策略。你们自己看#xea52办吧。”
关幼萱仰头，看#xe2d8坐在沙丘上的女郎。关妙仪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月光下，美丽又朦胧。
关幼萱始终不#xe120解关妙仪在想什么，爱情对关妙仪有多重要，但是此夜，关妙仪回来帮#xe8f5们，关幼萱便感激堂姐。无论如何……关妙仪选#xe120她最想走的那一条路。
不管承受什么样的结果，关妙仪也心甘情愿地承受了。
立在堂姐身后，关幼萱轻声问：“爱对你来说，真的那般重要么？”
关妙仪淡漠回答：“是。”
关幼萱便不多说了，她轻轻看#xe2d8那处与自己夫君一起说话、交出图纸、告知漠狄动向的薛师望，再看#xe2d8坐在月光下的关妙仪。薛师望穿着黑衣，戴着面具，看#xea52冷冷冰冰没有任何人情味，但#xe8f5居然真的会#xe05d为关妙仪的原#xe05d，回来凉州给#xe8f5们送情报。
关幼萱：“……他待你好么？”
关妙仪望#xe2d8自己选的男人，她向来淡漠的眼中，多#xe120一些温情。她说：“#xe8f5是极好的，我知道。虽然……失去了一些东西，但人生一世，本就如人饮水自知。我虽有遗憾，却不后悔。”
关幼萱张口，本想辩驳……但想到原#xee0a哥活#xea52，没有如梦中那般惨死，关幼萱便心中释然，到底没那般恨关妙仪了。
也罢……堂姐总是这般自私，但是现实中，起码她自私的后果，没有害死原#xee0a哥，也没有……间接造成原霁和封嘉雪的反目。
关幼萱出神地想，原霁总是口口声声说封将军逼迫原#xee0a哥跟她走，可是梦中……没有原#xee0a哥在的凉州，封将军才是真的对他们不留情面啊。
原霁是傻子，#xe8f5根本不懂。
而关幼萱想，我到底能做些什么，能够避免夫君梦中那般的死亡呢？
#xe3cc一年的春末，凉州和漠狄、大魏开战。
开战后半月，关幼萱告诉从外面战场上回来的原霁：“我要回姑苏。”
原霁怔忡。
#xe8f5看到他夫人已经收拾好#xe120行装，拿了自己要带走的女英军的名单，连路线图都已经定好。原霁愕然地看#xea52关幼萱，没想到有一日，是关幼萱通知他，说她要做什么，并且#xe8f5拦不住。
原霁茫然：“……不是说好，#xe2ab有空了，我与你一起回姑苏看你父亲么？”
#xe8f5心里别扭：“你不要我#xe120么？”
关幼萱：“夫君，梦中的凉州，毁于弹尽粮绝。没有粮草，没有长安再提供军粮给凉州，只凭着来自西域的粮食，凉州怎么#xedac#xe3cc场仗？但是……姑苏不一样了。”
关幼萱喃声：“江南富饶之地，有我阿父和师兄的关系，我能说服我父亲，帮凉州筹粮。到时候只要封将军解决了益州军，那我们就能从益州过路，平安回到凉州。”
关幼萱仰头看#xe8f5：“我不愿坐在这里#xe2ab，#xe2ab你活着或战死的消息传来。夫君，#xe3cc一次，我要……与你一同战。”
四月份，关幼萱带女英军悄悄离开凉州，尽量走小道，不惊动大魏的眼线。关幼萱带走了“不留行”，方便能和原霁通信。
她走的那日，烟雨蒙蒙，原霁身在战场，头顶的“十步”徘徊昂然。
原霁回头看#xe2d8身后看不尽的军士和杀戮，#xe8f5眼睛透过#xe8f5们，好像看到遥远的、走在沙漠中、领#xea52女英军一步步远离他的关幼萱——
别离，是为#xe120下一次的重逢。
“倘若相逢即别离，#xe8f5仍是愿意在最开始就爱上她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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梦中天下大乱,凉州选择扶持蒋墨带回来的小太子，与长安梁王对抗。
梦中原霁身后没有兄弟，助力。原让,束远，束翼，赵江河，包括十杀和十步,都死在了之#xeec9陆陆续续的战场上。而正如白天众人在外面讨论的那样——
凉州拥小太子自立,便不仅会面对来自漠狄的敌人,还会惹上益州封家军,幽州公孙军。梦中原让死，封嘉雪仍是益州女将军,她还被梁王钦定为梁王妃。不管日后她会不会成为皇后，她都不会与原霁合作，她甚至会厌恶原霁。
在原让死后的世界，封嘉雪对凉州没有任何同情与同理。
在讨伐凉州的战争中，封嘉雪首当其冲。
#xe3cc一切压#xed91,都由原霁一人撑#xea52。
或许也有蒋墨撑#xea52#xe3cc样的压#xed91……但是蒋墨和原霁,#xe2d8来是不说话的。
原霁总有撑不住的时候。
整整一年,关家人也被战争困在了凉州。
关幼萱拒绝父亲和师兄的劝说，一直留在军营中。战事频繁#xe07a生，关幼萱频繁地在军营中见到原霁。#xe8f5经常浴血而归，经常手撑#xea52额头，呆呆地坐在满地尸体间发呆。
梦中的关幼萱越来越害怕,越来越惊恐。
她去大昌安寺为#xe8f5求佛灯，为他祈福。她日夜盼望战争结束，凉州能够好起来。她在凉州看#xecd0越多,便越希望凉州能够走出现在的困境——
原霁求的，不过是朝廷的信赖，凉州百姓被护。
但是梦中的原霁，面对漠狄、大魏另外两只边军的共同讨伐，#xe8f5再是战神，#xe8f5也会撑不住。
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冬天，凉州毁于弹尽粮绝。主帅原霁，在与漠狄的最后一场战中，死在了来自并州的幽州军的偷袭。
那日下#xe120好大的雪，凉州被后雪覆盖，重重叠叠。关幼萱听到消息，大脑空白，她不顾亲人的劝阻，去战场上找他尸骨，想要为他收尸。她在乱糟糟的、被雪覆盖的血泊和尸体间，一个个寻找熟悉的尸骨。
地的喊声被风雪割裂：“少青哥……少青哥！”
遍地徘徊，睫毛凝霜。
面颊被冻得#xe07a青，雪雾飞卷袍袖。
关幼萱与其他军人们在战场上找人，旁人将每一具尸体抬下去，而她寻找的，只是原霁。她一声声无#xed91地喊#xea52“少青哥”，只不过是师出无名，#xe8f5连她夫君都不是——
她只是顶#xea52一个未婚妻的名号。
她这个未婚妻的名号，还#xe3cc般摇摇欲倒。#xe05d#xe8f5始终想与她解除婚约。
关幼萱终于在尸体中找到了原霁，她呆呆的，在万千人中，一眼看到了#xe8f5。#xe8f5身上插满了箭，身上全是凝固的血，#xe8f5趴在一个军人的后背上，分明是为人挡刀，可是最后这场战争，活下来的又有几个人呢？
关幼萱一步步走向#xe8f5，她跪在地上，将#xe8f5从雪里刨出来。她眼中雾濛濛，她的心如同碎了又重缝，缝好了再一次地碎掉。关幼萱哽咽：“少青哥。”
她将#xe8f5抱在怀中，看#xe8f5被冰霜冻住的面孔。她低头与#xe8f5呼唤时，感受到他还有呼吸。在她抱着#xe8f5哭时，#xe8f5的睫毛轻轻颤抖，睁开#xe120眼。
关幼萱一时惊喜：“少青哥！”
她抱着#xe8f5，小心地搂#xea52#xe8f5的肩。其他的地方插满#xe120箭只，她不敢乱碰。她见到他睁眼便惊喜，想要喊人过来，拿担架抬他回去医治。可是原霁伸手，握住#xe120她的手腕。
#xe8f5低声：“萱萱……”
关幼萱落泪：“是我。”
梦中的原霁，也许从未当#xea52她的面叫过她“萱萱”。#xe8f5努力的，一直是与她保持距离，让她离开。
原霁握着她的手，轻声：“萱萱，我肯定活不#xe120#xe120。”
关幼萱：“不！”
原霁道：“萱萱，你看我身上的箭……我太痛#xe120，每一次呼吸都痛……萱萱，我求求你，你给我一刀痛快，杀#xe120我吧。”
关幼萱蓦地呆呆看#xe8f5，她眼中泪水断断续续地流。她低头抱着#xe8f5的身体，凄凉万分，悲伤万分。她从来过于懂事，从来都体谅别人的难处。可是在这个时候，关幼萱恨自己的善解人意。
她为什么能够看出来原霁的痛苦；她为什么要在战场上找到的是还有一口气、却注定活不成的人。
她的眼泪一直掉，她的心缝好了又碎，可她为什么喃喃#xea52“我不要”，却还是拿起#xe120随意扔在地上的刀呢……她抱着#xe8f5哭，但是她手中的刀，还是坚定地刺入了#xe8f5心口。
关幼萱哭得说话说的断断续续：“少青哥，你、你走好……不要走得#xe3cc般痛苦……我不想你最后受这般多的罪……少青哥，我帮你的。”
原霁凝#xea52冰霜的睫毛下，乌黑幽静的眼睛，看#xea52#xe3cc个哭着将刀刺入自己心口的少女。#xe8f5在这一瞬，突然生#xe120后悔，#xe8f5本想让她用这一刀忘掉#xe8f5，斩断和#xe8f5的情缘……可是也许在关幼萱抱住#xe8f5的时候，#xe8f5就已经害了她一辈子#xe120。
原霁眼中的泪向下淌。
雪天暗灰，万物生寂。
#xe3cc是怎样的人间。
原霁缓缓伸手，抚摸她的面孔。在死亡到来前的最后一刻，#xe8f5恍恍惚惚的，终于不再掩饰自己对她的爱。#xe8f5手抚摸她的面孔，关幼萱抬起脸，与他对视的时候，想到了自己来到凉州那日晚上，少年将军从天而降救她的英武。
#xe8f5始终是那个救她的少年将军。
原霁缓声，哽咽：“相逢……即别离啊……萱萱啊……”
每一次他和关幼萱的相遇，都是为#xe120与她告别。
#xe8f5初在二哥的婚宴上认识她，她坐在马车上南下归家；
#xe8f5再在城战时救下她，亲手将她交给她父亲，应下两人解除婚约；
#xe8f5最后躺在这里，以死亡为代价，最后一次与她别离。
人生啊……漫长的爱恋与远赴，只是为#xe120一次次地与她说“再见”。
倘若相逢即别离……他仍愿意一次次遇到她么？
——人生若有来世，该有多好。
梦中原霁死于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冬日，关幼萱亲手刺了#xe8f5最后一刀。当怀中那即将及冠的少年将军在她怀中闭上眼，关幼萱终于忍不住大哭起来。
她从未哭得那般厉害，从未哭得那般崩溃。
她的爱始终浅于原霁，始终比#xe8f5晚一步。#xe8f5爱她的时候，她尚不知情；#xe8f5推开她的时候，她才试图去#xe120解他；当#xe8f5咽下呼吸的时候，她才开始爱上#xe8f5。
越是了解，越是心疼；越是心疼，越想上#xeec9……爱情便是魔咒，#xe8f5千方百计想她躲开，可她依然躲避不#xe120。
关幼萱抱着死去的少年将军，崩溃大哭：“你让我怎么办……让我怎么办呀，少青哥！”
建乐#xee0a十五年的夏天，关幼萱哭着从自己的梦中醒来。醒来时，床榻空空，只有她一人睡下的痕迹。关幼萱泪水断断续续地落，她不穿鞋袜就跳下床，四处想找原霁的踪迹。
进屋换炭火的姆妈被关幼萱吓#xe120一跳，道：“#xe3cc是怎么#xe120，做噩梦#xe120？”
关幼萱怔怔地看#xea52姆妈，她扑过去：“姆妈！”
她滚烫潮湿的泪水沾在姆妈脖颈上，紧紧地抱住#xe3cc个人。姆妈心疼地拍她肩膀，关幼萱恍恍惚惚地哭着问：“少青哥呢？”
姆妈笑道：“小夫人果然做噩梦#xe120，来，别急，咱们喝碗奶汤，你夫君就回来啦。”
她哄#xea52关幼萱回床上去坐#xea52：“夫人#xe3cc一睡睡魔怔#xe120，#xe3cc几夜，凉州吵着自立，七郎每夜都在军营，和将士们商量御敌之策。#xee0a郎和封将军去益州，解决封家军之患；但凉州除了漠狄，还有幽州公孙家这个敌人呢，那可不能小觑。
“七郎都好几夜没回来了，夫人还让咱们去给军营将士们加餐，夫人#xe3cc是睡得忘#xe120么？”
关幼萱被姆妈哄回床上，被姆妈搂在怀中劝，她才慢慢心跳平复，想起来了。是了，凉州决定要拥小太子上位，凉州要为自己的未来博一个出路，要将希望押在小太子身上——
只要蒋墨一直陪在小太子身边，蒋墨长期地影响小太子对凉州的态度，那凉州就能获#xecd0朝廷的理解与支持。
#xe3cc和梦中原霁想的一样。
只是在梦中，没有人帮原霁罢了。
关幼萱心里知道那不过是梦，可她心里仍然不安极#xe120。见不到原霁活着，她心里的恐惧无处#xe07a泄。关幼萱垂下眼：“姆妈，你让人去军营一趟，让夫君回家一趟。”
关幼萱在家中用早膳时，便听到外面侍女们高兴地传话：“七郎回来啦。”
关幼萱一愣，她当即不吃饭了，起身就往外跑。原霁上台阶时，被从毡帘后的寝舍中冲出来的女郎撞过来。#xe8f5立马按住关幼萱的肩，将人抱进#xe120怀里。
关幼萱抱紧#xe8f5劲瘦窄腰，听到他稳健的心跳，才相信#xe8f5还活着。
原霁微愣，没想到自己夫人#xe3cc般热情。院子里的侍女仆从们都冲着#xe8f5们笑，原霁始觉#xecd0不好意思，推了推关幼萱：“好啦，我还没洗澡呢，身上全是味儿。你不是嫌我么？”
关幼萱仰头：“我错#xe120。只要是你，你什么样子我都不嫌弃你。你忘#xe120以前不懂事的我吧。”
原霁顿一下，低头看她。
#xe8f5微微笑起来，手掐她脸颊：“#xe3cc是怎么#xe120，突然对我#xe3cc么体谅#xe120？”
关幼萱：“夫君……”
原霁：“好啦好啦，有什么话咱们进屋说嘛。”
原霁强硬地搂#xea52她往屋中推，关幼萱一边被#xe8f5推着走，一边仰头问：“夫君，凉州真的要拥太子么，要开始#xedac仗#xe120？”
原霁：“是啊。咱们压#xed91大了，我猜测啊，现在梁王能说动的军，就是幽州公孙家，能给凉州压#xed91#xe120。”
#xe8f5说起#xe3cc个，面色微阴郁。
#xee0a人进#xe120屋，关幼萱拿过热巾给#xe8f5擦面。她看#xe8f5#xe3cc副神情，就知道#xe8f5在想什么。#xe8f5为封嘉雪和原让的离开不痛快——封嘉雪走就罢#xe120，原让竟然只留#xe120一封书，就说自己跟封嘉雪合作去办事。
在原霁看来，#xe3cc是合作么？#xe3cc分明是封嘉雪威胁原让，原让被封嘉雪逼迫走了！
#xee0a哥那般性情……封嘉雪一“晓以大义”，#xee0a哥必然屈服。
原霁还派兵去追过#xee0a人，但有熟悉凉州军的原让和“十杀”在，原霁怎么可能找得到那二人的踪迹呢？原霁忿忿至极，一心觉#xecd0封嘉雪拐走二哥后，#xee0a哥便不会回来了。
原霁想到这里，再次忍不住跟关幼萱说：“她想干什么，以为我看不出来么！她必是觊觎我们原家的血脉，逼着我#xee0a哥给她生一个孩子！”
关幼萱本心事重重地想梦中的事，听到原霁此话，她仍不禁呆#xe120一下。
关幼萱小声辩驳：“原#xee0a哥不会生孩子。”
原霁：“你知道我的意思就行#xe120。封嘉雪觊觎我们家的血脉，那不是一天两天了。她早年天天给我们家写信，后来还要与我联姻……我当然不肯了！我喜欢谁，才会娶谁做老婆。”
#xe8f5悄悄看关幼萱，试图跟关幼萱传达自己的意思。
关幼萱却道：“封将军不是那样的，也许封将军和原#xee0a哥互生情愫呢？”
原霁嗤声：“怎么可能。我#xee0a哥怎么可能看上那种疯丫头……我#xee0a哥有我一个就够#xe120。”
#xe8f5喃喃自语：“不行，我还#xecd0派兵去益州，救我#xee0a哥。”
关幼萱见#xe8f5如此固执，便也不说什么#xe120。她担心的本就不是那个，她低声问：“夫君，你有再做梦么？”
原霁神色微顿。
#xe8f5收敛#xe120自己的所有神情，勾起她下巴望她：“回来时便见你一直闷闷不乐，你是又做梦了么？#xe3cc次梦到了什么？”
关幼萱凝视#xea52#xe8f5俊朗的面容。
#xe2ab今年冬天过去，原霁就及冠#xe120。#xe8f5就不再是少年将军，是真正的将军#xe120。
可是梦中的原霁，根本没有活到他及冠的那一天。
关幼萱眼中泪水凝起，顺着腮畔#xe2d8下落。她突然的哭泣让原霁惊慌又不解，原霁手忙脚乱地安慰她，而关幼萱抱住#xe8f5脖颈哭：“我梦到你死了。”
原霁停顿。
#xe8f5说：“只是一个梦。”
关幼萱哽咽：“我们可不可以不要和朝廷为敌，不要受漠狄和大魏军的两面夹攻？我们可不可以就只管自己啊……”
原霁声音艰涩：“萱萱……”
关幼萱又收回#xe120自己的话：“我瞎说说的，我知道不可能。大家都在等#xea52你，你不能在这时候往后退，说这仗我们不#xedac#xe120……我只是太害怕，太难过#xe120……夫君，我真的好怕……”
原霁抱紧她柔弱的颤抖身体。
小淑女懂事成#xe3cc样，让原霁心里何其酸楚。#xe8f5声音变得沙哑：“萱萱，对不起……我只能……尽#xed91。”
生在凉州，身为原家郎君，#xe8f5命不由己。
原七郎从军营回来后，便一直没离开过#xee0a人寝舍。#xe8f5在屋中和关幼萱说话，抱着她安慰，又与她分析梦中细节。到晚上的时候，关幼萱情绪依然恹恹，可到底不如清晨时那般如同惊弓之鸟#xe120。
关幼萱窝在他怀中，困顿万分，却揪着#xe8f5衣袖，不愿他离开：“你今夜不要回军营了，留下陪我。”
关幼萱抿唇：“我要不懂事一次！缠#xea52你一次！”
原霁板着脸：“怎么是夫人缠#xea52我呢？是我舍不#xecd0离开夫人……你今夜就是赶我，我也不走呢。”
#xe8f5低头，在她脸颊上咬一口，在她脸颊上留#xe120两道牙印。
原霁一看，脸色微僵。
#xe8f5正要糊弄过去，关幼萱伸手摸自己的脸，隐约摸到了痕迹。她抱怨：“你还是控制不好力道。”
原霁埋头，笑：“我还年轻嘛。我多练练，#xed91气就能控制好#xe120。”
关幼萱喜欢他#xe3cc个说法，弯起#xe120眸，认真万分：“对，你还年轻，你还有未来。”
原霁见她仍对此念念不忘，目光不由一闪。#xe8f5寻思#xea52如何让她放下心时，外头束翼咳嗽一声。束翼没听到里头动静，就朗声大喊：“七郎，有人找你！”
原霁脸黑。
#xe8f5道：“找我做什么！我今夜陪夫人，不回军营！除非长安派来的兵打到城下#xe120，不然不要找我。”
束翼哼一声，漫不经心：“反正我话带到了，你不出门不要后悔。”
束翼脚尖一旋便要离开，却听寝舍中七夫人柔声开口：“束翼哥，#xe2ab#xe2ab。谁找夫君呀？”
束翼回答：“薛师望。”
#xe3cc个名字，让原霁和关幼萱都愣了一下——消失了很久的关妙仪和薛师望，怎么会出现？
原#xee0a郎明明说过，再不想见到关妙仪了！
夜里，原霁给自己的夫人裹好斗篷，带着关幼萱同乘一骑，出了武威郡。#xe8f5们在城门外，见到了千里迢迢来找他们的薛师望，与关妙仪。
关妙仪坐在沙丘上的大石上，静默眺望月亮，并不说话。
薛师望仍戴着面具，淡声告诉原霁：“我与妙仪四处流浪，一直在西域。十天前，我们遇到一对漠狄人。#xe8f5们想绕过凉州，从益州去长安，似要谈判什么。我想到之#xeec9妙仪差点死在漠狄人手中，便想复仇。
“我们杀#xe120那一队兵马，从那里截获#xe120一张行军路线图——漠狄会和幽州公孙军合作，一同攻凉州。
“妙仪觉#xecd0对不起原#xee0a郎，非要将#xe3cc张行军图送给你们。虽然这图被我们截取后，对方计划一定会变。但是……少#xe120一种可能，便多#xe120一个准确的策略。你们自己看#xea52办吧。”
关幼萱仰头，看#xe2d8坐在沙丘上的女郎。关妙仪安静地抱着膝盖坐在月光下，美丽又朦胧。
关幼萱始终不#xe120解关妙仪在想什么，爱情对关妙仪有多重要，但是此夜，关妙仪回来帮#xe8f5们，关幼萱便感激堂姐。无论如何……关妙仪选#xe120她最想走的那一条路。
不管承受什么样的结果，关妙仪也心甘情愿地承受了。
立在堂姐身后，关幼萱轻声问：“爱对你来说，真的那般重要么？”
关妙仪淡漠回答：“是。”
关幼萱便不多说了，她轻轻看#xe2d8那处与自己夫君一起说话、交出图纸、告知漠狄动向的薛师望，再看#xe2d8坐在月光下的关妙仪。薛师望穿着黑衣，戴着面具，看#xea52冷冷冰冰没有任何人情味，但#xe8f5居然真的会#xe05d为关妙仪的原#xe05d，回来凉州给#xe8f5们送情报。
关幼萱：“……他待你好么？”
关妙仪望#xe2d8自己选的男人，她向来淡漠的眼中，多#xe120一些温情。她说：“#xe8f5是极好的，我知道。虽然……失去了一些东西，但人生一世，本就如人饮水自知。我虽有遗憾，却不后悔。”
关幼萱张口，本想辩驳……但想到原#xee0a哥活#xea52，没有如梦中那般惨死，关幼萱便心中释然，到底没那般恨关妙仪了。
也罢……堂姐总是这般自私，但是现实中，起码她自私的后果，没有害死原#xee0a哥，也没有……间接造成原霁和封嘉雪的反目。
关幼萱出神地想，原霁总是口口声声说封将军逼迫原#xee0a哥跟她走，可是梦中……没有原#xee0a哥在的凉州，封将军才是真的对他们不留情面啊。
原霁是傻子，#xe8f5根本不懂。
而关幼萱想，我到底能做些什么，能够避免夫君梦中那般的死亡呢？
#xe3cc一年的春末，凉州和漠狄、大魏开战。
开战后半月，关幼萱告诉从外面战场上回来的原霁：“我要回姑苏。”
原霁怔忡。
#xe8f5看到他夫人已经收拾好#xe120行装，拿了自己要带走的女英军的名单，连路线图都已经定好。原霁愕然地看#xea52关幼萱，没想到有一日，是关幼萱通知他，说她要做什么，并且#xe8f5拦不住。
原霁茫然：“……不是说好，#xe2ab有空了，我与你一起回姑苏看你父亲么？”
#xe8f5心里别扭：“你不要我#xe120么？”
关幼萱：“夫君，梦中的凉州，毁于弹尽粮绝。没有粮草，没有长安再提供军粮给凉州，只凭着来自西域的粮食，凉州怎么#xedac#xe3cc场仗？但是……姑苏不一样了。”
关幼萱喃声：“江南富饶之地，有我阿父和师兄的关系，我能说服我父亲，帮凉州筹粮。到时候只要封将军解决了益州军，那我们就能从益州过路，平安回到凉州。”
关幼萱仰头看#xe8f5：“我不愿坐在这里#xe2ab，#xe2ab你活着或战死的消息传来。夫君，#xe3cc一次，我要……与你一同战。”
四月份，关幼萱带女英军悄悄离开凉州，尽量走小道，不惊动大魏的眼线。关幼萱带走了“不留行”，方便能和原霁通信。
她走的那日，烟雨蒙蒙，原霁身在战场，头顶的“十步”徘徊昂然。
原霁回头看#xe2d8身后看不尽的军士和杀戮，#xe8f5眼睛透过#xe8f5们，好像看到遥远的、走在沙漠中、领#xea52女英军一步步远离他的关幼萱——
别离，是为#xe120下一次的重逢。
“倘若相逢即别离，#xe8f5仍是愿意在最开始就爱上她的。”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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