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页_玉阙秋(出版书)+番外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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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页

  如今太后早过了踏歌起舞的年纪,这件舞衣也尘封已久,很多人仅仅只是听闻,未能睹其耀华。

  数月之前当今圣上为促进边疆的平和局势,下旨将流云郡主远嫁辽国,与辽国和亲,而流云郡主亦擅长舞艺,虽不如太后当年,但也少有人能及,太后心疼郡主背井离乡,便将霓裳羽衣赐予了郡主,但就在启封开箱的时候,发生了意想不到的事情——这件天下无双、繁复精美的舞衣竟然因为保存不当而损毁了。

  据说太后听到这个消息时,一心疼,都给气出病来了,而郡主出嫁的日子就在眼前,圣上便命绫锦院不惜一切也要复原这件舞衣,但事情又岂是这么简单?

  舞衣上有好几个破损的大洞,想来应该是那一年宫里闹鼠疫,宫人投药之后,那些老鼠实在找不到东西吃只好啃木箱子,连带里面的绸缎也一起啃了,霓裳羽衣就这样遭了无妄之灾。

  本来以绫锦院里济济人才,要修复一匹损毁的绸缎并非难事,只是这霓裳羽衣上的用线极为讲究,又存放了这么久的时日,上面的丝线难免有些湮色,填补上去的丝线雀羽和原本的新旧不一反而难看,于是众人就想着不如再织一件,但偏偏找遍了绫锦院都没有找到当年织造这件舞衣的花本……

  到了这个时候,众人才知道,这一下是遇到了棘手的事情了,既然圣上已经下旨,必然不会再收回旨意,那么绫锦院到时候如果拿不出霓裳羽衣便是失职,一旦追究下来,说不定性命都不保,故而为了这事,绫锦院内一个个几乎掏尽了脑袋,想尽了各种方法,但都无果。

  药箱「啪塔」一声合上,严安问道:「先生,这霓裳羽衣真的没有办法了吗?」

  刘琦忖了一忖,而后嘴角微微勾起,「怎么会?一定会有法子的。」

  「那就好!那就好!」严安连连应声,「那先生您下回小心一点,粗活重活就叫我来做就行了,我去咱们爷那里看看他还有什么吩咐。」

  刘琦目送两人离去,却没有人留意到刘琦微微上扬的嘴角勾起的那抹笑意里,似乎还蕴藏着其他一些意味不明的东西。

  「当然会有办法的……」他轻声重复道,而后端过茶几上的茶盏,气定神闲地吹开茶叶沫子,浅浅地抿了一口。

  ◇◆◇

  修复霓裳羽衣一事一日无所进展,严玉阙的心头便始终压着一块石头,加上方才和刘琦的对话又让他想起了十五年前的那场大火,于是心里越发郁结。

  想到那场火灾,就不可避免地想起那个贱种以及两次失去的缂丝画——锦绣山河。

  自己和那个人在五年前为了那幅缂丝画有过一次交道。

  自打家里那场变故后,他就被父亲送回了临安老家,那个人也再也没有用过严姓,似乎是打算和严家撇清关系,但无论如何,他都是严家出去的人!生活糜烂、作风不检,要让人知道他的真实来历,简直就是在丢严家的脸面!

  况且那一次交道,自己在他那里根本没占到什么优势……

  小时候总是躲在他娘亲身后,说起话来大气都不敢出一声的人,早已脱胎换骨成另一番风姿,虽然被他母亲的真正死因给激的当场失态,但放到平时,言谈举止间展现出来的气势,并不输给任何一个混跡商场数十年的老狐狸,尤其是眸眼之中流露出来的眼神,充满了阴狠和算计……

  不知不觉间,就长成了一个不好对付的人,尤其这些年,锦麟布庄的分号遍布天下,前些时日听到可能会在京城开分号的传言,心里略是一惊,但几个月过去并没有任何动静,便想应该只是无中生有、捕风捉影,但这依然在他心里留下了一个疙瘩——

  那个人绝对是来夺走原本只属于自己的东西的!

  所以不能让他得逞……

  自己才是严家的继承人,他不过是个被送走的贱种……

  凭什么和自己争?

  凭什么?!

  严玉阙沉浸在过往的回忆里,没能控住情绪,一拳砸在花楼机上,把花楼机前坐着的织工吓了一跳。

  「大、大人……?」

  以为是严玉阙对正在织的锦缎有不满意之处,织工小心翼翼地开口探询。严玉阙回过神来,心知是自己一时失态,敛下表情,沉声道:「不关你们的事,你们仔细干好你们的活!」

  「是。」

  ◇◆◇

  入夜之后,严玉阙独自前往文思院院使徐大人府上赴约。

  文思院掌造金银犀玉工巧之物,金彩绘素装钿之饰,以供舆辇、册宝、法物及凡器服之用。绫锦院、铸印司也皆归文思院所辖。

  现在的院使徐大人和严家是世交,当年严家那场大火烧毁了本应进献的缂丝画作,先皇迁怒严家本欲降罪,还是徐大人连同其他几个老臣联名上奏才保下了严家,之后又举荐严玉阙进入绫锦院,从文书开始做起,一路提携至如今的地位。

  晚膳摆在徐府的花园中,彼时正值初秋,夜风凉爽,晚荷生香,清波碧水间稀落地点缀着,妖娆妩媚,又不带任何一丝俗艳。

  八角琉璃亭中坐着一粉衣女子,芳华年纪,羞月面貌,十指纤纤指尖拨动,流于指端的琴曲抑扬起伏,一曲终了,起身向着席间的严玉阙微微行了一个礼,然后走到自己的座位这边。

  严玉阙端起酒杯朝着刚落座的女子以及在上位的徐大人各敬了一下,「小姐的琴艺越发精进了,恐怕就连宫里的乐师也无人能出其右。」

  徐大人看起来兴致颇高,捋着自己的胡须「哈哈哈」地朗声大笑了起来,而那女子则端起酒盏回敬了严玉阙。

  「严大人你过奖了,柔儿不才,唯有琴艺方可见人,严大人不取笑便罢了,说那样的话,岂不是让柔儿更加无地自容?」而后颔首,脸颊染着红晕,一羞一怯,恰似那含苞的牡丹,明艳动人。

  座上的徐大人再次朗笑出声,拍了下桌子取笑自家女儿,「马上就是要当你夫君的人,怎么还严大人严大人这么生疏?难道爹爹给你找的这个贤婿还不够令你满意?」

  这一说,徐柔脸上原是羞怯的红晕霎时变作通红,涟漪着眼波狠狠嗔了她爹一眼,拖长了声音,娇甜地唤了一声「爹——」,然后皱起眉头小声抱怨,「说什么呢?!女儿不陪你们瞎胡闹了!」说着便就起身离席,任她老爹在身后唤了半天也不回头,婀娜身姿很快就消失在夜色里。

  徐大人只是好气又好笑地摇了摇头,然后看向严玉阙,「你看看她,越发不懂规矩了,以后你可要好好替我管教管教她。」

  严玉阙含笑以对,「哪里的话,徐小姐才色双全、贤淑端庄,能娶到如此娇妻,乃是学生几世修来的福气……」

  徐大人敛下脸上的笑,掂起酒杯喝了一口,再开口,语气蓦地严肃了许多,「玉阙啊,老夫也算是看着你长大的,知道你是个能做大事的人,这些年你也不负众望,将整个绫锦院打理得井井有条,这次郡主和亲一事……」

  未等徐大人把话说完,严玉阙已经领会其意,「这次郡主和亲所需之陪嫁锦缎,绫锦院会好好完成,绝不出任何差池!」

  但徐大人却依然有心事凝在脸上挥散不去,「那太后那件霓裳羽衣……?」这一问,严玉阙脸上表情窒了一下,但很快被掩藏住,只是一派轻描淡写,「霓裳羽衣虽有破损,但不至非常严重的程度,修复也只在时日长短,学生会令底下的织匠连夜赶工,在郡主出塞前完成修复的工作。」

  听闻,徐大人这才似松了一口气,轻捋了两下胡须,「这便好……这便好……绫锦院这事完了,老夫便就着手安排你和柔儿的婚事,定要办场大的,体面的,让柔儿风风光光进你严家的门。」

  「是,一切听凭老师做主。」严玉阙颔首应道,但在听到徐大人说到婚期的时候,眸光却是黯淡了一下,随即搁在膝头的手,不自觉地捏成拳头,微微打起了颤。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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