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27章 第 27 章_小淑女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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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27章 第 27 章

  大可爱你前面都订阅了吗?众位大族长辈,由原让所陪。漠狄来犯、原霁从婚宴上离开的消息传来时,所有人为之一滞。

  他们想到了同一场战役——十八年前的玉廷关血战。

  十八年前,原霁的生父原淮野与金家女大婚前夕,漠狄人进犯玉廷关。

  凉州没有做足准备,原家冒进,中了敌军陷阱,玉廷关差点沦入敌军手中。原家和金家付出了极其惨重的代价,才打退漠狄。

  玉廷关一战后,原家和金家联姻未曾继续。数年后金家女病逝,只留原霁一人在世。金家和原家彻底交恶。

  漠狄王凭那一战而成名,坐稳王位。此事至今想来,都让凉州人咬牙切齿,暗恨无比。

  十八年过去了,是否当年之事,漠狄人想要重演?

  原让出神时,几个拄着拐杖的长辈在金家一老叟的带领下询问:“二郎,你看这可如何是好……七郎竟然跑去青萍马场了,他又没上过战场,年纪还这般小……”

  原让还没开口,前来传话的束翼挺着胸脯回道:“我们七郎很厉害的!青萍马场,七郎经常去玩,可熟悉了。不会有事的。”

  几个长辈皱眉,正要斥责一个小护卫多嘴什么,原让开口:“不妨让七郎试试。”

  众人:“……”

  原让安慰诸人:“青萍有一万人,虽人数不如敌军,但我们装备比漠狄精良。玉廷关比起青萍马场更重要,我不好临时从玉廷关调兵……他们是骑兵,就算打不赢,撤退也容易。

  “我本不想今晚见血……但既是七郎自己去,我总要给他锻炼机会。

  “诸位放心,现在与当年情况不同。十八年前的惨战,不会在今夜发生。”

  原让安抚好众人后,出了门,他神情一改屋中的和气,变得肃冷。他看向束远:“及时向我报玉廷关和青萍马场的两方消息!

  “玉廷关一兵一卒,都不能调走,不能给漠狄可乘之机!”

  —

  军队在暗夜中调动,武威郡的原家府邸,关幼萱重新回到屋舍中。她盯着漏更,一点一点地等着时辰。

  关幼萱不停问:“离吉时还有多久?”

  屋外灯火耀明,乐声庄重喜庆。以原府为中心,红绸蜿蜒,灯烛光向四面八方连绵而走,大片凉州,都被笼入光耀中。

  整片凉州,都在庆祝原霁的婚事。

  月如冰轮悬空,星光如银河寥落。银色玉带铺陈于天穹,与一望无尽的沙漠戈壁交映,一同走向月光深处。

  武威郡五里之外的沙丘上,关妙仪屈膝静坐,身旁一玄服郎君负手而立。

  那男子戴着面具,只露出唇形与半个鼻子。面具下,他的相貌被火灼伤,颇为惨烈。他的面容藏着他旧日的经历痕迹,他的心已被磨得千疮百孔,冷情阴戾。

  这样一个并不好的人,却是关妙仪一直所寻的薛师望。

  他们二人在月光下一坐一立,共同望着武威郡的方向。

  寒风吹拂面颊,关妙仪轻咳两声,语气寥落道:“我本以为我走后,那里会一团乱。我想着,也许原二郎会娶萱萱,我以为他对萱萱挺有好感……

  “没想到,原家会破例给小七郎安排婚事。”

  她远比关幼萱清楚原霁对原家的意义之重,所以关幼萱天真地说自己想嫁原霁时,关妙仪并不抱期望。

  谁想到……

  这便是“事在人为”么?

  薛师望开口,他嗓音低醇,语调却非常嘲弄:“你若后悔,现在还赶得上回去成婚。原让那种大局为重的人,他会接纳你回去。”

  他阴声怪气:“省的你跟着我风餐露宿,有家不得归。你阿父他们,必然日日戳小人咒我早死……”

  他话没说完,声音却消了。

  他垂下头,看到关妙仪并没有看他,却伸手,轻轻握住他负在身后的手。她指骨柔软,手指冰凉,将他心魂冻得轻轻一颤。

  半晌,薛师望哑声:“把手放开。”

  关妙仪冷淡的:“你别再说那些扫兴的话了。不管你表现得如何不屑,你都要怪我记得从前的你。

  “我是一时冲动奔你而来,但在一时冲动之前,我已煎熬了许久。薛师望,你要怪,便怪那日市集上,你不该忍不住出现在我面前。”

  薛师望别过目,他绷着身,因太用力而轻轻发抖。家破人亡,落井下石,旧友嘲讽……人间之苦他自觉尝得大半,但也许他仍没有看透。

  他沉默而立,忽然眼皮轻撩,锐利的目光,看到沙丘下方尘土飞扬,几十上百个骑士夜奔其中,向一个方向快行。

  关妙仪也看到了月色下那些人身上返照出的银光——他们穿着战铠!

  为首的少年郎君一身红色战袍,铁甲巍巍,手持缰绳,面容冷峻,正是原霁!

  关妙仪被下方尘土所惊,她不觉向后靠在薛师望身上。她抬头看向薛师望:“发生战争了么?为何是七郎出行,不是原让?”

  关妙仪蹙眉,神情变来变去,她下了决心:“师望,你不是领着一伙马贼么?我看七郎他们人数极少,你能否帮忙。”

  薛师望低头看她。女郎殷切地恳求他,说:“这是我欠原家的。”

  薛师望心中不适,却还是应了。

  —

  爆竹声噼里啪啦已经响过一轮,备好的烟火迟迟未点燃。

  酒宴热闹,主人公不到。前来观礼的客人们左顾右盼,窃窃私语,各自琢磨为何新夫郎还不出门迎新嫁娘过门。

  新嫁娘这边,关幼萱紧握着却扇,她身旁的侍女和关父等人不停出去问情况,心中各自不安。

  关幼萱没想那些。

  她只盯着高燃的红烛,时不时仰脸,声调柔软地问:“是不是快到吉时了?”

  姆妈擦汗:“还没、还没。小娘子放心,七郎一定会赶回来的。”

  关幼萱微拧眉,她安静地坐在榻中,闭着眼等待。脑海中血光照天,她心中一个激灵,想到了自己梦中浑身是血的将军。

  睁眼盯着漏更,关幼萱越琢磨越觉得原霁赶不回来。

  心中缠结,结不能解。原霁让她等他,可是有时候等待徒留遗憾。

  却扇上的金丝经纬闪耀,关幼萱忽然站了起来,在所有人诧异的目光下,这位美丽的新嫁娘如同异想天开一般:“阿父、师兄,我们出城去迎一迎少青哥吧。

  “把赞者、傧者都带上!我偏不错过吉时!”

  —

  月色清寒高照,天地银白,铁马浴河!

  赵江河和漠狄王所领军队在此遭遇,赵江河等人数十里奔袭,疲惫之下仓促作战,面对漠敌军,难免被压着打。

  赵江河指挥作战,声嘶力竭:“儿郎们,听我的,别乱跑!别被他们包围……”

  数箭嗖嗖嗖,向赵江河胯.下之马射去。座下马前腿屈起,哀嚎一声跌卧在地,将赵江河从马背上甩出。

  赵江河在地上翻滚几圈,躲开敌人的刀剑。他吃了一嘴沙:“艹你奶奶个腿!”

  他的骂声断续,因四周人影诡谲,马蹄声无数,将他包围重击。

  而漠狄王手持弯刀,振奋无比:“胜利在望!咱们马上就夺得青萍马场了——”

  一柄红缨枪向漠狄王脑后射来,漠狄王凭着直觉侧腰。电光火石之间,那枪头仍擦过他的脖颈,擦出一片血光!

  老人的头盔被削掉,黑暗中不知掉到了哪里,露出其下一头凌乱白发。

  身下马开始狂躁不安,一只大鹰从高俯冲,啄向马眼!

  漠狄王大吼:“原家军的侦查鹰来了!姓原的来人了,都给我打起精神!”

  嘶吼中,他余光看到一个红袍小郎君翻身跃来,扑向他的马。

  原霁飞扑上马,夹紧马肚!与老人贴身而战,他一手握枪扫向年老的漠狄王,一手蜷缩握拳,向身下马肚上,重拳挥出!

  马引颈嘶鸣,扑通跪地!

  漠狄王被这个少年勒着从马背上摔下,一起滚入了马蹄乱踏下,又被卷入飞溅的泥水洼中。

  马群的嘶吼声来自四面八方,老人家瞳孔骤缩——这是何等的天生神力,才能赤手空拳将一头壮年马扳倒!

  赵江河大吼:“原霁,艹你不是成婚呢么!”

  原霁厉声:“老子没空和你们废话,老子赶着回去成亲!关幼萱给老子定下了戌时三刻的时辰,鬼知道那到底是什么时候!”

  原霁吐掉口中的沙,抽空问:“现在是什么时辰了?”

  赵江河震惊:“老子怎么知道!”

  原霁便笑。

  原霁道:“不管了!赶早不赶晚,我尽快结束战事!”

  凌乱杂沓的马蹄下,漠狄王喘着粗气。透过原霁的脸,他恍惚地,看到了十八年前同样一张意气风发、和他生死相斗的青年面孔——

  那是曾经的原淮野。

  原淮野曾是压在漠狄军心头的一座跨不过的高山。但这样的人,到底输给了漠狄。

  宿命轮转,苍天谁也不饶。

  —

  众宾客、司仪、侍从,浩浩荡荡,一同出了武威郡。

  灯火瑰丽流连,骑着骆驼走在月光下,最前面的小女郎,正是新嫁娘关幼萱。关幼萱不停问司仪是否到了时辰,拖着所有人,一同行在那通天般的戈壁沙丘中。

  不要等待,等待无用。她就这般骑着骆驼,向她那命定的夫君走去。

  万千兵马踏地,轰如奔雷。青萍马场上的战争胶着得厉害。

  浓烟遍野,马革被沙风吹得冷冽。

  隐隐煞白的月色如烟萦绕,伏尸喋血间,金色的风将空气中的血液飞洒。刀枪招呼在原霁周身,他冷静而强硬。只有每次在幽静月色下抬起的脸,才露出几分青涩来。

  戌时一刻,戌时二刻……

  血点溅在原霁清秀的面孔上,他气喘吁吁,低吼声嘶哑:“什、什么时辰了……别错过吉时了!”

  古老而繁盛的婚事,必然要以更盛大的方式向天地证明。

  原让缓缓看向座下那不服气的少年,他意识到原霁身上的戾气,不愿对上锋芒,便仍试图耐心解释:“七郎,你太年少了,不理解许多事。纵是你阿父对不起你阿母,他对你却从不曾马虎。退一万步,你也不应因厌恶你阿父,而抗拒你阿父给你选好的婚事。”

  原霁沉静坐着。他分明年少,但大漠磨砺后的周身杀伐气太重。无人可以将他的安静,理解为他的认同。

  原让继续:“你与我不同。我只是为你看着这个家……日后,整个原家都是你的,整个凉州兵马都是你的。你身上有这样的重担,你的妻子,难道不应该精挑细选么?什么样的女郎,才能成为一个合格的原家主母、凉州女英雄,陪伴在你身边——这世上,除了封嘉雪,还有其他人么?

  “纵使你与你阿父之间矛盾重重,彼此互不理睬。至少他为你选的这门亲事……已是他能给你挑的最好选择了。七郎,你阿父是爱护你的。”

  一声冷笑,从原霁唇间溢出。

  原霁仰头,目光沉沉地盯着原让。他说:“不要再说什么为我看着这个家的话。你是我堂哥,是如今的西北兵马大元帅,是原家的主事人。你就是当家人,凭什么要把位子让给我?你给,我也不要。”

  原让脾气温和,听他这么桀骜的话,也不过是皱起眉头,无奈又宽容地看向他。

  原霁继续:“我确实不理解你和我阿父的良苦用心。你们各自为家族献祭自己的一生,整个人的存在,好像除了家族利益,就没有其它了……我不理解!我也不情愿!”

  原让脸色微变,他能容忍堂弟不羁,却不能容忍堂弟狂放肆意至此。原让:“你生为原家儿郎,自然要为家族着想!难道你不管原家,不管凉州,只管自己快活潇洒么?”

  原霁:“我没有不管原家,也没有不管凉州。我只是说——根本没必要像你们那样牺牲一切,连自己的姻缘……”

  他想到许多事,眸中阴霾重重:“连自己的姻缘,都拿来做生意!”

  原让:“你太小了,不懂这些……”

  原霁道:“是,我太小了。但是二哥,在我这个年龄——我确实会觉得,我什么都可以做到,什么都可以拥有。在我这个年龄……我便是反叛所有人,我都没有压力。”

  他站了起来,无视原让怔忡的神色,甩袍向外步去。

  原让望着他昂然出门的背影,幽声:“所以,你是要反抗我们,非要娶关小娘子了?她不是合格的人,我以为你这般聪明,你不会不知道。”

  原霁背对着堂哥,眼睛盯着外面簌簌作响的栗子树。他脑中倏忽想起清晨时、那个凑身在他脸颊上亲一下的小娘子,她央求要嫁他,眸若清水,羞若花开,偏又大胆。

  原霁眼中无波。

  他当然知道关幼萱不是合格的妻子。娇憨,可亲,漂亮,乖巧……可是在凉州战场,在大西北,那些有什么用。

  那样娇贵的花,开在江南烟雨中。多晒一点儿阳光,恐怕都要枯萎。

  可是此时此刻,原霁心中堵着一股怨气。

  他就是要与自己的阿父作对!这个世上,只要是他阿父点头的,他全都要毫无理由地反对……那个人让他娶谁,他就不娶谁;不许他娶谁,他偏要娶谁。

  那个人折磨了他阿母一生,原霁就用自己的毕生之力去报复那个人。少年的反抗也许可笑,但是原霁毕竟年少。

  原霁回答原让:“娶了谁,我都会保护好她,不用你操心。我不会去当原家主人,她也不用去成为优秀的主母。”

  原让:“萱花会在沙漠中枯萎。”

  原霁:“那我有空了就去纳上十七八个小妾,减轻她负担!总之,我要护谁,就会护到底!”

  见他冥顽不灵,原让终于耐心告罄:“原少青,头脑发热的时候不要做决定!”

  原霁不回头,也不听从。他从容下台阶,院中的卫士们神情已绷起,目光跟随着他。

  原让声音里带上了军威:“好,原少青,如果你当真要反抗你阿父,反抗我们的决定,就试一试,看你能不能走出这里——儿郎们,给我拿下他!”

  原让高声怒道:“只要不弄死他,随便你们如何对付他!”

  天穹划过一道极亮的闪电,照在原霁身上。原让命令一下,整个院子或站立、或潜伏的卫士军人们,全从暗处出来。乌泱泱之下,至少有一百来人,将原霁围在了中间。

  他们缩小包围圈,压向中间。不光如此,他们手中缠着铁链,试图用铁链拴住原霁。军人们打招呼:“军令难为,对不住了,七郎——”

  铁链甩至面前,原霁后仰空翻,同时手臂抓住四方铁链,大喝一声后,将铁链四方的人拉拽得趔趄向他倒去。同时有刀剑刺来,原霁斜过肩头,又在敌人逼近时,当胸踹出。他脚力威猛,逼得让人退后三步,急咳血。

  两方攻杀压着一条线,暗光下流着压抑。原霁越战越凶,数息之后,原霁眉目如被刀剑洗过一般,越发凌厉。

  众人心骇,有一种野外面对孤狼的无力感……好在,只是狼崽子,还未长成狼王。

  军人们红了眼:“七郎没有武器,大家不要怕,一起上——”

  包围圈一层又一层,耳边脚步声混乱交替。这些人各个武艺高强,原霁即便不是艰辛,应对得也不轻松。回挡时,他终是中了几招,一道箭影从他脸庞擦过,血渗下。

  脸颊血珠子向下滴,半蹲在地、脚被铁链缠住的原霁晃了晃头。

  审度着四周人,原霁咧嘴笑,牙缝里都是血:“箭里下了毒啊。”

  围着他的军人答:“想拿下七郎,只能用下三滥手段了。”

  原霁笑得温柔:“你们这群混球。”

  军人答:“七郎,认输吧。你一个人是打不过我们的。”

  原霁仍在笑:“试试嘛。”

  一边和他们聊天,原霁一边舔掉牙缝里的血,闭目再睁目。

  电光火石间,他在地上滚着躲开几支箭,单手在地上一撑,再入杀阵。只是箭上的毒带来的影响不浅,他动作略有迟缓、眼看要被铁链缠住时,一柄寒枪从外圈破入,刺向敌人。

  束翼声音响起:“七郎,我来助你!”

  同一时间,原让声音在后紧追:“束远,拦住束翼!”

  束远声音响起:“是!”

  原霁喘口气,他眼神冷峻,一声口哨清亮响起:“十步——”

  头顶鹰鸣尖厉呼啸,如闪电般扑向下方人群。下一刻,原让的口哨声也响起:“十杀,拦十步——”

  天边轰鸣雷声阵响之际,两只大鹰在空中扑杀!十杀上过战场,比起原霁养大的十步更为凶悍。十步在半空中凄厉惨叫,却也不服输,仍试图在十杀的爪牙下突围。

  空气中流窜着血液和铁锈混合的气息,原霁回头,看到天幕昏昏,漆夜凛冽,堂檐滴雨,原让盘腿而坐、端茶而饮,他忍不住笑。

  今天这个门,真是不好出——

  他偏要出!

  “等回到咱们姑苏,阿父亲自下厨给你做好吃的好不好?小丫头萱萱,不要噘着嘴了!”

  “凉州这里也没什么好玩的,气候干燥,晒得人脸都绷了。萱萱帮师兄看看,这还能不能见人?”

  关玉林与自己的大弟子裴象先一路领着关幼萱回府邸,回头柔声和小女郎搭话。

  小女郎白日又被拒婚,她性情再好,自小也是宠着长大的。关幼萱的小嘴撅了一路,到进了院落,被阿父和师兄不断逗引,她终是禁不住,噗嗤笑了。

  关幼萱嗔:“你们又逗我笑!人家本来很伤心的!”

  裴象先含笑:“伤心和原七郎吵嘴输了么?”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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