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110章
刚打开门，秦程像是看到了什么，抓着门的手愣了一秒，旋即朝对面的站台冲了过去，丝毫不顾及雨珠淋湿他的外衣。公车在他身边疾驰而过，打了他一身水，余泳打着伞追出来，抓住他的胳膊问他：“怎么了？”
秦程却像是丢了魂似的在原地打转，余泳以为他看到了什么，跟着他四处张望，可整条马路除了花花绿绿的雨伞和行色匆匆的陌生人，什么也没有。
“秦程，你没事吧？”
秦程扶着额头，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拨了上去，闭了闭眼又睁开，已然恢复了平静：“没什么，可能是太累了。”
余泳欲言又止地看着他：“你是不是还常常……看见他？”
在沈夏深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，秦程时常这样，执着于在每一张陌生的脸上寻找似曾相识的痕迹，如夏末之蝉，紧紧抓着记忆的浮木，可记忆是如此的不可靠，时间又是如此难以抵御，渐渐的他也竟好转起来。
秦程说：“没有，我连做梦都没再见过他。”
余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，秦程拍了拍她的手背，表示让她放心，然后他说：“余泳，不好意思，我今天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。”
说着他又转身重新往咖啡馆里走去。余泳还没来得及反应，便听到不远处响起秦程的声音：“小关，你拍照的那家店在哪里？”
男人从公交车上下来，手里还提着刚从菜市场上买的菜。他原本是骑车过去的，结果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，只好走路回来，好在他出门时看了看天气带上了雨伞，不然肯定被淋成落汤鸡。
男人撑着伞走过巷子，道路泥泞，溅起的泥点沾湿了裤管。春雨很密却细，合着几片桃花打落在伞上，发不出什么声音，只有桃花的香气越来越重，他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几口，让香气充盈了整个肺部，雨天的话会觉得身体也变得潮湿起来。
终于到了那间房梁上贴着“南方文艺”的照相馆。他下了伞，抖了抖上面的雨滴，把伞架在门边，水滴汇聚在伞尖，缓慢滴落，直至在伞下形成一小滩水坑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男人朝着里屋喊了一句，里面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算作应答。他将手里的塑料袋塞进冰箱，又把大衣脱下换成更为简便的加绒马甲，然后坐进工作台里就开始修图。
门外雨下个不停，屋内却很温暖，时间缓慢流逝，间或夹杂几声老人的咳嗽声，木质的房梁散发出一股雨味，他修着图觉得有点发昏，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，于是撑着下巴眯了一会儿。
“沈夏深……”
恍惚听到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，是记忆里很熟悉的声音。他蓦地睁开眼睛，只看到屏幕前那张他刚刚没有修好的图，而电脑下的时间也仅仅过了十五分钟而已。老头撩开布帘从里屋走了进来，男人忙打起精神，小声说了一句：“不好意思，睡着了。”
老头看了看他，没说什么，只是问：“晚饭吃什么？”
“我买了点干牛肉放在冰箱，晚上做牛肉粉丝？”
老头说好的，男人起身整理桌面，准备去厨房做晚饭。
门口的伞突然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，发出啪嗒一声，男人一惊，循声望去，门外空无一人，只有几片被人踏进了水泥地里的桃花花瓣，但很快又被新打落的花瓣覆盖。
“雨好像马上要停了。”
65人生是旷野，不是轨道
沈夏深非常珍惜这段重新开始的日子。
说重新开始或许也不太恰当，因为当人们提及新的开始总会带着憧憬，希望以及热爱之类积极向上的情绪，而他的重新开始却是一场逃亡。
一年前，他拿着余泳给他的那几张钞票一路从秦程的住所逃跑，在最近的公交站台跳上了来得最快的那一班公交车。其实公车要开往哪里他也不知道，正如他不知道要逃到哪里才能彻底摆脱这种生活。
他十年如一日地从那处奔到这处，以为苦难有尽头，实际却从没找到尽头，而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尽。去哪儿都可以，只要不是这里，过哪种生活都没问题，只要不是这种生活就行。
公车在偏僻的城郊停下，他下车，竟然意外来到了海边。
他看着黑水般翻涌的海，月光下银白的浪花，如同吞吐着白色的新鲜黏液。沈夏深头一次怀疑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征兆，他站在海边，再次想到了自杀。自杀的意志从非一时兴起，自唐绿以去世后，这念头已在他脑海盘旋多时。
人一旦有了死亡的念头，便再也无法摆脱了，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和世俗的理由都将土崩瓦解。他一直企图不让自己去深究一些东西，因为荒诞的世界经不起推敲，思考之后就没有办法故作无知地妥协生活。
他此刻只想诘问“为什么”。
为什么他要这么战战兢兢地活着？如轻尘栖弱草，孤舟漂寒江。疾病，家庭，情爱甚至是破灭的梦想，随便一个命运的风浪打来就可以将他掀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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秦程却像是丢了魂似的在原地打转，余泳以为他看到了什么，跟着他四处张望，可整条马路除了花花绿绿的雨伞和行色匆匆的陌生人，什么也没有。
“秦程，你没事吧？”
秦程扶着额头，把被雨水打湿的头发拨了上去，闭了闭眼又睁开，已然恢复了平静：“没什么，可能是太累了。”
余泳欲言又止地看着他：“你是不是还常常……看见他？”
在沈夏深刚刚消失的那段时间，秦程时常这样，执着于在每一张陌生的脸上寻找似曾相识的痕迹，如夏末之蝉，紧紧抓着记忆的浮木，可记忆是如此的不可靠，时间又是如此难以抵御，渐渐的他也竟好转起来。
秦程说：“没有，我连做梦都没再见过他。”
余泳不知道该说些什么，只能紧紧地抓着他的手臂，秦程拍了拍她的手背，表示让她放心，然后他说：“余泳，不好意思，我今天可能没办法送你回去了。”
说着他又转身重新往咖啡馆里走去。余泳还没来得及反应，便听到不远处响起秦程的声音：“小关，你拍照的那家店在哪里？”
男人从公交车上下来，手里还提着刚从菜市场上买的菜。他原本是骑车过去的，结果半路上突然下起了雨，只好走路回来，好在他出门时看了看天气带上了雨伞，不然肯定被淋成落汤鸡。
男人撑着伞走过巷子，道路泥泞，溅起的泥点沾湿了裤管。春雨很密却细，合着几片桃花打落在伞上，发不出什么声音，只有桃花的香气越来越重，他不由得深深呼吸了几口，让香气充盈了整个肺部，雨天的话会觉得身体也变得潮湿起来。
终于到了那间房梁上贴着“南方文艺”的照相馆。他下了伞，抖了抖上面的雨滴，把伞架在门边，水滴汇聚在伞尖，缓慢滴落，直至在伞下形成一小滩水坑。
“我回来了。”男人朝着里屋喊了一句，里面传来几声苍老的咳嗽算作应答。他将手里的塑料袋塞进冰箱，又把大衣脱下换成更为简便的加绒马甲，然后坐进工作台里就开始修图。
门外雨下个不停，屋内却很温暖，时间缓慢流逝，间或夹杂几声老人的咳嗽声，木质的房梁散发出一股雨味，他修着图觉得有点发昏，可能是昨晚没有睡好的原因，于是撑着下巴眯了一会儿。
“沈夏深……”
恍惚听到声音从很遥远的地方传来，是记忆里很熟悉的声音。他蓦地睁开眼睛，只看到屏幕前那张他刚刚没有修好的图，而电脑下的时间也仅仅过了十五分钟而已。老头撩开布帘从里屋走了进来，男人忙打起精神，小声说了一句：“不好意思，睡着了。”
老头看了看他，没说什么，只是问：“晚饭吃什么？”
“我买了点干牛肉放在冰箱，晚上做牛肉粉丝？”
老头说好的，男人起身整理桌面，准备去厨房做晚饭。
门口的伞突然毫无征兆地滑了下来，发出啪嗒一声，男人一惊，循声望去，门外空无一人，只有几片被人踏进了水泥地里的桃花花瓣，但很快又被新打落的花瓣覆盖。
“雨好像马上要停了。”
65人生是旷野，不是轨道
沈夏深非常珍惜这段重新开始的日子。
说重新开始或许也不太恰当，因为当人们提及新的开始总会带着憧憬，希望以及热爱之类积极向上的情绪，而他的重新开始却是一场逃亡。
一年前，他拿着余泳给他的那几张钞票一路从秦程的住所逃跑，在最近的公交站台跳上了来得最快的那一班公交车。其实公车要开往哪里他也不知道，正如他不知道要逃到哪里才能彻底摆脱这种生活。
他十年如一日地从那处奔到这处，以为苦难有尽头，实际却从没找到尽头，而此时的他已然精疲力尽。去哪儿都可以，只要不是这里，过哪种生活都没问题，只要不是这种生活就行。
公车在偏僻的城郊停下，他下车，竟然意外来到了海边。
他看着黑水般翻涌的海，月光下银白的浪花，如同吞吐着白色的新鲜黏液。沈夏深头一次怀疑这或许是上天给他的征兆，他站在海边，再次想到了自杀。自杀的意志从非一时兴起，自唐绿以去世后，这念头已在他脑海盘旋多时。
人一旦有了死亡的念头，便再也无法摆脱了，所有自欺欺人的借口和世俗的理由都将土崩瓦解。他一直企图不让自己去深究一些东西，因为荒诞的世界经不起推敲，思考之后就没有办法故作无知地妥协生活。
他此刻只想诘问“为什么”。
为什么他要这么战战兢兢地活着？如轻尘栖弱草，孤舟漂寒江。疾病，家庭，情爱甚至是破灭的梦想，随便一个命运的风浪打来就可以将他掀翻。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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