第八章 金丹期_异世神级鉴赏大师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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第八章 金丹期

  这是一场,血腥的洗礼。

  鹰族继鹰王丧命之后,原本最有可能接任成为鹰王的巫旭,竟然就这样被一刀劈成了两半,两片翅膀分开,鲜血落了满地,将霜雪染红。

  落了片,白茫茫大地,真干净。

  这一幕是任何人都没有想到的,金丹期的妖修战力可比元婴,可是现在却就这样轻而易举地被人算计死了?

  细细追究起来,这算计从唐时喊出那一句“身外化身”的时候就开始了。

  身外化身之术,能够分出另外的一个影子来,那一个出现在巫旭面前的是非的身影,根本就是唐时作假出来的,是个假身,可是巫旭因为忌惮是非,所以根本不敢有什么动作,全副心神都被吸引过去了,而没有防备背后的唐时发动的灵术。

  这一次是真的灵光一闪,他现在掌握的灵术之中,偏偏有这么几首之中的几句有关联。

  其一,《春晓》之中的“夜来风雨声”,有雨诀;其二,《静夜思》之中的“疑是地上霜”;其三,《塞下曲》之中的“大雪满弓刀”。

  先借了小自在天独特的地理位置,而成云致雨,有雨,而后雨成霜雪,再顺势借营造出来的大雪环境施展“大雪满弓刀”,可是这刀却是变化过的。

  大雪满弓刀是一个灵术,破戒刀乃是一种刀法,两者可以完全没有缝隙地融合到一起。

  这是一个组合技,三句诗,先人为地构成了大雪满弓刀这一句施展的环境,之后再进行变化,相比起很久以前只能生硬地根据环境来施展灵术,多了一种一切尽在掌控的感觉。

  在冰天雪地境冰极城的时候,唐时施展出了堪称是最强的“大雪满弓刀”,但那只是因为当时的环境十分适合,整个小荒境里全是冰雪,而现在这小自在天的冰雪,却是唐时自己制造出来的。

  换句话说,以前只能在冰雪境里发挥出最大威力的“大雪满弓刀”,便能够因为唐时这个组合技的制造,而有新的突破了。

  只不过,现在的情况,似乎有些微妙起来。

  是非与孔翎交手,打了对方一个措手不及,她掉出小自在天之后,却被蔺天接住了,孔翎吐了一小口血,哼了一声:“小自在天的防御只出不进,将这些和尚逼出来便好。”

  只是怎样才能将人逼出来?这无疑又成为了一个问题。

  蔺天表情渐冷,只道:“那小和尚跟是非和尚都有古怪,我去解决了。虎王和豹王还在下面找人布阵,这边只能我们上了。”

  “他们两个根本就是看戏的,指望着他们便不要想今日能够成功了。”孔翎瞥一眼旁边一直没动手的虎王和豹王,“都跟殷姜关系不错的,能跟着我们来便是不错了。”

  “殷姜……”

  蔺天嘴里喃喃了一声,却是冷笑,而后从一重天的传送阵进去,从山门前的台阶上,缓缓地走上来,没人敢对着他出手,这个时候,唐时方才的攻击造成的安静,已经被新一轮的杀戮替代。

  而唐时本人,只是站在那里,似乎一下就陷入了另外一种空间之中。

  蔺天正在一步一步向着唐时接近,远处已经有人注意到了危险,可是唐时根本没有任何的感觉。

  那灰色的珠子,快速地旋转着,伴随着那“咔嚓”的一声轻响,灰色的脆弱外壳破裂,在无尽的灰暗之中,便有一缕金光流泻而出,像是清澈的小细流,便这样轻而缓地……在这一片灰色的世界里,出现了一道光。

  唐时在那一瞬间,便像是入定的老僧,完全地陷入了这种突如其来的平静。

  金色的佛光,让人相当迷醉,整个识海都像是被这细细的一缕金光滋润了一般,伴随着那心跳一样的律动,有一种饱胀而丰满的感觉蔓延开来,他的识海像是忽然之间泛滥了的洪水,铺天盖地地走着。

  底下那一枚金色的佛家真言伴随着这流泻的金光旋转。

  唐时的手忽然抬起来,便跟着打了许多玄奥的指诀。

  这动作在唐时自己感觉起来是没有任何的区别的,可是落在旁人的眼中,便颇有几分玄奥了。

  这不是《般若波罗蜜多心经》里面的手诀吗?众人虽然没有练过,可是好歹在画像上看到过,这乃是小自在天的高阶心法,便是几位上师才能修炼的,如今竟然出现在一个小和尚的身上,可想而知到底多让人震惊了。

  唐时还一无所知,只是这样将手诀运转开,那识海之中的灰色圆珠跟着他的手诀便动了起来,紧接着却有一种说不出的滞涩感,那枯叶一样的灰色外壳随着这样滞涩的转动,却逐渐地开裂了,那一道裂缝越来越大,将里面的东西逐渐地露出来。

  金光更加剧烈,唐时的整个识海都像是在翻腾一样。

  一枚金色的圆珠,便这样缓缓地出现在了唐时的识海之中,正对着那佛家真言卐字印的中心。

  那灰色的已经脱落了的表壳,便这样直接落入唐时那灰色的识海之中,融为一体。

  这一刻的唐时身上,正在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。

  这种变化,蔺天很熟悉,他瞧见了唐时身周出现的那种光晕,便知道事情要棘手了。

  从来不曾见到过这样的场面,在战斗之中竟然突破了!这人是怪物吗?很多事情是根本说不明白的,便像是蔺天此刻的心情。

  说实话,很久不曾看到如此杀伐果断对胃口的人了,他怀疑这人根本不是小自在天的人,小自在天的和尚从来不会开这样大的杀戒,即便是是非方才开杀戒,眼底也没有这和尚那种堪称是疯狂的目光——杀戮这种事情,对于这小和尚来说,似乎已经相当普通了。

  更让人惊奇的是,他对于生死的态度,那趁你病要你命的绝不手软的行为——

  唐时其实是深谙“赶尽杀绝”之道,并且能够发挥到极致而已。

  蔺天一步向前,便将自己的手抬起来,屈指成爪,向着唐时的头顶抓去,一般来说,一个人突破的时候也是最脆弱的时候,所以要在这个时候杀唐时,轻而易举。

  他心里竟然觉得有几分可惜,一个妖魔道的好苗子,就要这样折在自己的手中了——可是这种毁灭上好瓷器的感觉,让人觉得无比兴奋!

  没有防御甚至对外界丝毫没有感觉的唐时,只是站在那里,似乎就要任由这一爪落到自己的头上来。

  蔺天从没有怀疑自己会失手,他有元婴后期的修为,处理一个正在突破之中的下层修士,若是还要失手,这金翅大鹏鸟的名号还不如直接让给麻雀了。

  只是他这手伸出去了,却迎面遇到了阻碍,斜剌里一道金光飞至,却是一串外有密银镂空花纹的佛珠,便狠狠地打在了蔺天的手指上,他迅速地将这手回缩,却还是遭到了攻击,手指一麻,竟然像是已经被破了防御。

  他定睛看向自己的侧前方,刚刚击退了孔翎的是非便站在那里,那一串金色的佛珠飞回到他的手中,便被是非轻轻地握住了,之后向着蔺天打了个稽首。

  蔺天眼底略带着几分忌惮,只冷笑了一声,却出乎意料地直接向着唐时扑去!

  金翅大鹏鸟,即便是不化为本体,速度也是极快的,几乎是一闪念便已经到了唐时的身前,然而是非不知何时已经到了唐时的背后,他伸出手来一抓,便在蔺天的手掌即将触碰到唐时的额头瞬间,将唐时往后一拉,而后身形暴退!

  蔺天看脸上冷笑不减,只当这是非是自己来寻死的。

  如今东海古禁已经开启,这些个和尚是一个比一个更加古怪。

  “你修的是魔还是佛?若是修魔,何必用佛门术法?若是修佛,何必以魔立心?”

  此刻的是非,其实是半只脚在魔,半只脚在佛,他心分了左右,却泾渭分明,用最干净的佛法来杀人,眼底虽然是血红的一片,却不想还有万般的清醒颜色。

  唐时的《心经》到底是哪里来的,他并不清楚,可是这个时候不需要去追究这些,无法眼看着唐时被这蔺天害了。

  他看向了蔺天,却将唐时放到了一边,看着这人对外界毫无所觉地闭着眼睛,像是睡着了一般,周身却有隐约着凛冽的金光,便知道他在突破的关键时刻,这外面的一切便只有他来接着了。

  “我心向佛,虽满手鲜血,不可转也。”

  而后手指掐紧了佛珠,便向着空中一散,十八颗佛珠尽皆光华闪烁,便在是非的手边围成了一个圈,可蔺天却是手一挥,巨大的大鹏的虚影再次幻化出来,便覆盖了半个天际,所有的飞禽类妖修,最尖利的便是这一双爪子和喙,只不过用处最大的却是两只翅膀。

  此刻蔺天还是人形,唇边挂了残忍的笑容,便将自己的一双手化作了本体的爪形,毫不畏惧地直接向着前面的是非抓去,一颗佛珠落入了他的手中,便狠狠地一捏,而后听见一声爆裂的碎响,一颗佛珠碎成了齑粉!

  是非面色不变,单手在空中画了一道弧线,剩余的十七颗佛珠依旧排成一排,相互之间有金色的光线连接在一起,看上去竟然像是小金刚伏魔阵。

  蔺天知道这和尚修为不高,本事却不小,看他这样的把戏,却是一声冷笑,不了在他伸手向着是非那佛珠的时候,却发现自己的手掌上竟然冒出了一团金光,他顿时觉得不好,便喝道:“水击三千里!”

  手臂一震,便像是大鹏击水,将这一团金光甩得老远,然而顾此失彼,他还没反应过来,便已经被这十七颗佛珠困住了。

  是非的脸色有些苍白,金刚伏魔阵乃是诸多佛修一起才能够施展开来的,他一个人未免有些力不从心。只是情况危急,有哪里能够想得到那么多?

  周围也有不少小自在天的武修,般若堂首座一见到那被发动起来的阵法,便知道是非此刻面临的危局,便朗声道:“结金刚伏魔阵,助是非师兄!”

  “是!”周围自动跃出了武僧十余人,便纷纷从旁边窜出来,落在了蔺天的周围,同时结印而坐,是为金刚伏魔阵,与是非那小金刚伏魔阵配合当真是无比合适的。

  此刻蔺天与是非之间的争斗,便已经陷入了胶着,为这边唐时赢得了喘息的机会。

  他此刻的识海之中,正发生着翻天覆地的变化,无数灰色的雾气像被金色圆珠散发出来的金光染成了金色,成为一片片彩云。

  这金珠,细看了才知道乃是一团液体,只是因为转动而凝聚成球。

  所谓金丹期,这一个“丹”字还是颇有意思的,丹者,丸也。

  正常人会等待着这金丹缓缓地凝结出来,从液体变成固态,可是唐时现在等不了了,再等下去外面不知道又会发生什么情况,所以他竟然直接在自己的识海之中一个口诀出来,便是“野火烧不尽”,在自己这一团金色的液体下面,燃起了一团火!

  唐时不知道是不是有人跟自己一样疯狂,使用这样的方法来强行突破。

  其实现在唐时是已经迈入金丹期了,只差这最后的一步便能够稳稳地站在这金丹初期了,现在就是缺几分火候,所以唐时直接上了火——

  火烧,丹方成,这也是炼器之道。

  只是这方法到底能不能成,唐时是不知道的。

  有时候他是一个相当随性又相当冲动的人,有了这样的想法便忍不住地想要试验一下,偏偏这样的试验还很有效果。

  在那紫色的火焰到了唐时的金丹之上的时候,唐时便已经感觉到了那种灼热的感觉。

  这一把火,并不是真火,而是在唐时脑海之中的虚火,它一燃起来,便是在烧灼唐时的灵魂,让整个识海都为之沸腾了起来!

  唐时忽然痛得惨叫了一声,头上冷汗冒出来,可是在第一缕火焰挨近金色液体的时候,这液体便像是忽然之间脱水了一般,变小了一圈,同时有“滋滋”的声响,不绝于耳,那种感觉就像是把唐时整个人都放到火上去烤一样,还偏偏逃不开。

  因为这是唐时自己的选择。

  眼看着因为这火焰的出现,金色的液体就像是被蒸发了一样,逐渐地变小,缩成了一团,紫色的火焰燃烧着,却逐渐地融入了这金色的液体之中。

  这一团很小的金色液体,似乎到了一种无法再被蒸发的地步,于是开始凝结到一起,便像是一团泥水被蒸干了杂志一样,成为一个泥丸。

  原本有拳头大小的液体,这个时候便忽然之间只有一个鹌鹑蛋那么大了。

  旋转的速度,忽然便加快了,可是又陡然缓慢下来,随着火焰的逐渐熄灭,整个识海之中的翻腾感,终于渐渐地停歇了,一枚小小的金丹便停在了识海的中央,上面却有异样的紫色纹彩。

  唐时不知道别人的金丹是怎样的,可是他的金丹就是这样。

  这种提升的感觉,出乎意料地美好。

  识海之中的一切涌动全部平息,淡淡的金色雾气顺着金丹的转动而转动,所有的灼热和喧嚣一瞬间全部退去了,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过一样。

  唐时的境界,终于稳定了下来,却又跟别人不一样。

  所有修士在达到金丹期的时候,都会有一种实力的井喷感,唐时也有,可是他更多的是那种尖锐的感觉——他的金丹比寻常修士的金丹要小,并且感觉着更加坚硬,靠近了还有一种异常的灼热。

  战场上,蔺天百忙之中注意到了唐时境界的变化,这和尚的修为果然是诡异极了。

  最开始的时候看着像是练气期,之后却无端直接到了筑基期,之前又开始了结丹,现在这个境界已经是金丹初期了。修炼的是佛门的心法,使用的却是道门的法术,杀伐果断不亚于妖修魔修,这小和尚的到底是何来历?

  蔺天恨不能直接一巴掌将唐时拍死了,可偏偏困在这样的大阵之中不得出,他直接身化大鹏虚影,向着这阵法一撞,便是鹏族最得意的“背负青天”一击!

  鹏族顶级心法《逍遥游》,又岂是一群和尚能够阻挡的?

  在运转心法的时候,蔺天胸中豪气顿生,便仰天一声长啸,紧接着本体化影,像是托起一座青山一样,重重地撞向了阵法!

  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作为阵法主持者的是非首先受到了冲击,便是一口鲜血吐出,只是他面色苍白,手中涌动着的金光却更加炽烈。宽大的袖袍一甩,便将所有的震动全部接了下来,不愿意自己的师兄弟受到什么伤害。

  众人看得分明,然而在看到是非受伤吐血的时候,却纷纷喊道:“是非师兄!”

  是非只是一抬手,擦了唇边的鲜血,眼底金红色的光芒交织闪动,道:“开周天伏魔印。”

  手诀一动,便已经充满了凛然的杀机。

  十七名僧人便随着是非这一声,改变了相互之间的位置,在广场上摆出一个星位图案来,周天伏魔印,却并不给人一种光明的感觉。

  在这杀招发动的时候,只有森然的血红之色,整个二重天,忽然之间便笼罩在了一片阴风惨淡的地狱之中,无数奇怪的灵体从地面上冒出来,像是一只只恶鬼。

  一座佛影,从是非的背后冒出来。

  横眉怒目,脚下踩着无数的骷髅,左手托着一只木鱼,右手却举着一把金刚伏魔杖。

  这佛,并不是世人眼中传统的佛的模样。

  是非像是忽然之间明悟了什么一般,便向着被困于阵中的蔺天一指,身后的怒目佛像便将自己手中那巨大的金刚伏魔杖举起来,向着阵法之中那蔺天砸去。

  地面上冒出来的妖魔鬼怪忽然之间就全部退散了,被那伏魔杖上的金光所震慑,无处遁形。

  是非那手指,被无数的金光笼罩,却也忽然之间血肉尽失,只余下森森的白骨!

  不知何时,天际有几声滚滚的响雷,像是有什么在震怒,然而下面这金刚怒目的佛像却让一切为之退散。

  唐时缓缓地睁开眼,看到的便是这一幕,是非那只余下白骨的右手……长长的指骨,森白的颜色……

  记忆里的什么东西,一下便忽然恢复了。

  唐时心底,那一扇尘封的大门的钥匙,便像是被是非这一只白骨森森的手掌给触落了。

  他想起自己的手掌,曾经因为天谴而血肉尽失,如今是非的手掌……

  他手掌之中那一枚闪电一般的灰色印记!

  唐时忽然抬了手,摁住自己的眉心,于是记忆便连天涌来。

  曾经模糊的梦境,在这一刻完全清晰,他气血翻涌,便有血迹挂在了唇角。

  唐时手指掐紧了,陷入掌心,他眼底杀气浮起来,看向是非,却又觉得悲哀,这人是傻子吗?

  双头巨蟒当中那雌蛇的毒,反常的自己,痛苦挣扎着的是非,一切都是如此陌生又如此熟悉。让人觉得是一场荒唐的梦境,在荒诞不经之后,空余悠悠的惆怅。

  唐时不敢闭上眼睛,可尽管如此,那无数的画面依旧在他的眼前闪动,挥之不去,如噩梦一般。

  他左手按住地面,站了起来,却看着自己左手掌心。

  这里曾经有一枚闪电形的天谴印记,他醒来之后是非曾告诉他,是用佛力化解掉了,可是现在他分明看到那眼熟的印记出现在是非的手中。

  原本他是恨的,他唐时岂有那般的屈辱之行?可只要一看到是非那森白的指骨,便觉得剜心一般地痛,他恨是非,所以起了杀心,可是这样的一个人又如何能够让他狠下心来杀?

  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那凶厉的佛陀虚影手中的金刚伏魔杖便已经落到了蔺天的身上,让对方吐出一大口鲜血来,便是血洒了长空,然而他却不甘坠落,化作了本体,三十余丈长的身体便直接横亘在了小自在天的上空。

  蔺天的一双眼已经完全变红,作为一个元婴期修士,竟然被一个佛修逼到了如今的境界,若不能将这是非千刀万剐,如何能泄去他心头之恨。

  只是是非,却在这一刻,轻轻一闭眼,那体内曾经破碎了的金丹竟然一瞬间重新凝结,只是那金色,竟然缓缓地暗了下来,逆转的卍字,在底盘上转动着,金光暗淡,最后化作了无——于是这一刻金丹,竟然成为了黑色。

  他原本就是金丹期的修士,任何时候想要结丹都不过是轻而易举的事情,只是他困囿于心魔,不曾悟道,也始终不曾跨过那一道门槛而已。

  如今危急时刻,哪里还顾得了那么多?

  金丹成黑色,下面却还是佛门的卍字印——只是这卍字左旋,乃是佛门之中一向忌惮的“左道”,是非入魔了吗?

  他依旧有一颗清醒的佛心,知道自己要干什么,又知道自己到底是要做什么。

  他是在舍身,舍身救小自在天而已。

  他不愿入魔,却已经走到如今的地步,然而拯救众生于危难,似乎也无可厚非了。

  于是杀戮再起,蔺天长啸一声,尖利的声音刺破了苍穹,无数妖修佛修因为他这一声而精神震颤,不知西东。

  除了唐时。

  唐时清醒极了……

  现在不是追究那些过去了的记忆的时候,生死存亡的关键时刻,怎能轻慢?

  左手翻开,虫二宝鉴。

  三三之数已过,唐时顺利进入了金丹期,在达到元婴期之前,他总共有十六首诗,四四之数。

  这一次境界的突破,自己能够翻开多少首诗呢?

  三首。

  他看了前面血战的是非一眼,寒着眸子,不紧不慢地从储物袋之中取出一堆灵石,便布置了一个小型的阵法,疯狂地抽取了灵力。

  在这个时候,他终于感觉到了金丹期的不同——也不知道是不是因为他的金丹与旁人不同的问题,唐时抽取灵力的速度快令人发指的地步,只是一个闪念便有五六十枚灵石已经被他抽空。

  唐时任由阵法继续,手指已经抚向了书页。

  在对虫二宝鉴的修行到了一定的境界之后,几乎只要是一个念头,他便能够看懂每一首诗在写什么,所谓熟能生巧和书读百遍其义自现是一个道理吧?

  唐时没有理会这些,他提了刚刚翻开的虫二宝鉴站起来,看向了半空之中的那一场激斗。

  他有话要对是非说,所以现在正在缠着是非打斗,而且还招招夺命的家伙绝对是唐时的眼中钉肉中刺。

  金丹期有一个新技能,瞬移——在灵力比较稳定的地方,能够给修士足够的时间感悟天地,在短暂的时间里与天地的气韵融合,于是就能够瞬移。

  唐时心念一动,便已经从原地消失,在出现的时候,便已经到了战场的边缘上。

  蔺天表情狰狞着,便已经化作了人鹰同体的状态,背上生出了翅膀来,这个形态的他看上去格外可怕,脸上也有了一层奇怪的雷纹,隐约流动着暗蓝色的光泽。

  他全身的气势已经攀升到了极点,毕竟是元婴期的修士,即便是是非选择了重新跨入金丹期,也无法与之媲美。

  一枚金色的圆珠从他头顶升起,有一种骇人的威势——传承之珠!

  现在的蔺天,已经动用了传承之力,便能够使出那传说之中金翅大鹏鸟的天赋技能来——大鹏可展翅!

  然而一只手,不知道什么时候搭在了他的肩头上,便有一个轻缓的声音:“我有两句话要跟是非说,你们一会儿打,可好?”

  是非愣住,抬眼看,便见到唐时的身形,出现在了蔺天的身后,看上去普通极了,可是在战斗如此激烈的时候,他出现,便让人觉得无比震撼和诡异了。

  在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在是非和蔺天身上的时候,唐时不知不觉地结了丹,并且这样云淡风轻地在蔺天背后一拍,在一片诡异的寂静之中说了这样一句诡异的话。

  是非目光一抬,便与唐时那平静之中藏着杀机的目光撞到了一起。

  唐时单纯地一弯唇,眼底不见半分的笑意,那一刹那,便像是一颗小石子投入了水中,捡起了一点水花,之后涟漪浮动,又归于了平静。

  蔺天大怒,扭头便是一脚抬起,岂料唐时早有准备:“鹏王何必如此暴躁?不过是跟你借个人,你却如此小气,做不得大事。”

  这话说着平静,可是言语之间竟然像是根本没有将蔺天放在眼里,激得他大喝了一声,腿上便更加用力,唐时凛然不惧,修长的腿便直接横扫出去,紫色的火光迸射开来,凝聚在他腿边,金丹期的灵力太过刚猛,又因为唐时的金丹与旁人不同,乃是经过火焰凝淬之后的精华,这便是墨与金刚石之间的差距!

  “砰”地一声巨响,唐时与蔺天各自退开,却都震骇于对方那凶残强横的腿力。

  唐时不过是想借个人,这人还唧唧歪歪犹犹豫豫,借个是非给他能死吗?

  现在的唐时是不讲道理的,他根本就是来找茬儿的。

  不是实力已经超过了这蔺天,而是因为他习惯性地在战术上藐视别人,心理上的优势永远是自己给予自己的,唐时从不肯委屈自己,即便别人觉得他自大自狂,那又何妨?战术而已!

  他从不曾麻痹自己,只是在这种时候进行难得的自我催眠。

  既然是战斗,便要将自己——视作战神!

  左手摊开,“虫二宝鉴来!”

  右手摊开,“风月神笔来!”

  左手书,右手笔——

  虫二宝鉴还是原来的虫二宝鉴,右手的笔却是他在洗墨阁时候格外喜欢的那一支铁笔,正是宋祁欣所赠,如今他喊出那一句“风月神笔来”的时候,便有一道巨大的墨笔虚影从他手掌之中脱出,而后融入了他手掌上握着的这一支墨笔之上!

  不知不觉之间,之前的伪装应声而破,半空之中那小和尚,瞬时身材拔高。

  墨绿色的道袍在黑云之下舞动,在狂风之中飘摇,一如他那纷飞了的墨发,像是卷起一池烟水迷离一般,从他略显得苍白的面颊上拂过。

  唐时的眼,沉静似万年的寒潭,这一刻他脱去时度的外壳,再次回归了真我。

  下面所有人都愣住了,这人是谁?

  印空知道,印虚知道,之前还没死透的熊丞知道,远处没有参战的狐族修士也知道!

  唐时——

  他怎么会出现在这里?之前为什么又是一个小和尚?

  这熟悉的术法,甚至有那熟悉的一本大书,只是如今的唐时比起在小荒十八境之中的那一个,可谓是脱胎换骨。

  进入小荒十八境的时候,他还是一名练气期的修士,处于无尽的危机之中,任是谁都能欺压一把,踩上一脚,可是从小荒十八境出来的时候,他便已经是筑基期的修为,心狠手辣至极。

  如今呢?

  再次看到他的时候,唐时已经是金丹期修为了!

  这才多久?

  更可怕的是,金丹期的修士,站在这无数人之间,站在这血流成河的战场上,站在这风云际会之时,站在所有人的目光里,一派平静。即便有纵横捭阖之力,却也平静如水。

  时度不过是一个虚妄的法号,旧日的一切虚假全部褪去,拨云见日一样清朗开了。

  圆通和圆机愣在了那里,转头却看到印空印虚二人那似乎了然的目光,反倒更加迷糊了。

  在唐时出现的时候,整个局势便已经开始了逆转。

  蔺天杀红了眼,才不管唐时是个什么样的人,也不知道他的身份,这个时候只有一个字——杀!

  然而唐时也只有这一个字——杀!

  第一首——《月下独酌》

  花间一壶酒,独酌无相亲。

  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。

  月既不解饮,影徒随我身。

  暂伴月将影,行乐须及春。

  我歌月徘徊,我舞影零乱。

  醒时相交欢,醉后各分散。

  永结无情游,相期邈云汉。

  唐时右手的笔,轻轻地点了一下这一页之中的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”一句。纸上的墨迹,似乎全部被他这一支笔吸入了笔尖,凝聚在一起,于是在蔺天举手抱着一团□□的灵气向着唐时砸过来的瞬间,提笔,写下两个字——三人。

  他的声音是轻飘飘的,像是云雾里弥散着的光线,隐约着,模糊着,“举杯邀明月,对影成三人……”

  这是道家的身外化身,却比之更玄妙精奥。

  那是端着酒杯的诗人,那是月下花间的浪漫,那是不得志和极乐时的狂欢!他便是世界,他便是主宰,邀月共饮,与影同欢!

  唐时的眼神,跟着这具有奇特想象力的诗镜而有片刻的恍惚,然而下一刻,便有一种很奇妙的分离感……

  他像是被切开了,每一段他,又成为了一个他……

  巨大的光球从蔺天怀中轰出,即将炸到唐时的身上,可是唐时便在这个时候抬眼,向着蔺天一笑,漂亮的薄唇一弯,嘴唇一分,又似乎说了一句话,蔺天看清楚了,可是也为之愤怒了。

  贱人一样的唐时,竟然唇语了一句:“打不到!”

  “轰隆”一声巨响,这光球终于炸开了,像是一朵烟花,然而散去了,唐时却消失了,取而代之的,是三个唐时,同时分列于蔺天的三个方向,将他围在了中间!

  蔺天强横的灵识扫过去,哪一个是真,哪一个是假?竟然通通分不清楚!都是真的!

  对影成三人,哪一个唐时才是真的?!

  唐时自己也不清楚,这一刻的感觉,如此奇妙。

  他能够感觉每一个自己都是自己,能够感觉到从不同的方向探视整个战场的完美控制感,能够感觉到体内暴涨的灵力,而后轻轻地翻开一页。

  三个人的动作完全相同,完全同调!

  一个金丹期肯定会输,三个金丹期呢?

  唐时不知道这样的术法能够持续多久,所以他的选择是——速战速决!

  “死道士!”蔺天阴声骂了一句,却扭动着自己的脖子,振动翅膀,脸上那无数的雷纹上的淡蓝色光芒化作了血芒,见见得一个符文从他背部浮现出来,像是一座高高的山峦,被他托起来——

  “托山印!”

  蔺天咬紧了牙关,额头上青筋爆出,双手往自己头上一举,背部的那青山印便已经被他托住了,而后那符文在他吟诵咒语的艰涩声音当中,疯狂地胀大——

  膨胀的山峰,蓬勃而出的绿意!

  三个唐时又如何?一座山,便这样通通压死!

  便是连唐时,也为这样精妙又可怕的手段而惊诧,只是唐时便没有后招了吗?他兴奋地将自己的舌头伸出来,浅粉的舌尖从下唇一掠而过,转瞬却又轻轻地一咬牙,便吐出一句让蔺天红了眼的话来:“尼玛的神经病,不人不鸟,是叫你人鸟,还是鸟人?”

  “啊啊啊啊你欺人太甚!”蔺天像是唐时以前的那些对手一样,被他气得七窍生烟!

  只是唐时表情灿烂,眼看着那青山要压到头上,便起了笔,嘴上却道:“老子最不喜欢的便是怪物,要当人便当人,要当鸟便当鸟,你个鸟人,怪得了谁?杀你,活该!”

  杀你,活该!

  第二首诗——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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